她笑着应:“大师,我不懂呢。”
方丈又道:“众生无我,苦乐随缘,宿因所构,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随缘。一切悲喜都由心生。”
她并不回答,只怔怔坐着。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懂。有些事,总是要争取的,得不到便说“随缘”,这世间又哪来那么多缘。
“皇上昨日遣人来问冯姑娘修行的如何?”方丈笑得慈祥。
“大师如何答?”她有点好奇,这半个多月她没进过一次佛堂。
“贫僧告诉来人,冯姑娘心中无佛。”
冯清蓉大笑,方丈亦笑。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倒不可谓不自在。
只是夜里,总会想起那个有着温柔的眸子,带着淡淡药香的男子来。这么多日过去了,慕容子风竟是毫无音讯。是他太忙还是根本没有将此当回事。她只有等待,等着及笄那日,他如愿上门求亲。
她相信他会来的,他从来没有骗过她,一次都没有。
偶尔,也会想到赵霆,想到滂沱大雨中,他狂怒的琴声,他流血的手指,还有他低哑地问:蓉儿,你真的不愿嫁给我?
不能否认,有那么片刻,她是动了心的,比如云门山下,他为她运功驱寒,他温暖的手;比如赵家别院,他紧紧拥她在怀,他宽厚的肩。
可是,那只是片刻的迷失。她知道,他不是她想要的,一直都不是。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渴望着纯真爱情的小女孩,她不想生活里掺杂着太多的算计。而她与赵霆,除却开始,每一次的相逢都充满了算计,她的谋算,冯清远的谋算,顾芷若的谋算或许还有赵霆的谋算。
赵霆说他讨厌被人算计,她何尝不是?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三月。
冯清蓉最喜欢这个季节,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先生曾经告诉她,初春最适合养生,春天养好了,一年都不觉得冷,若是春天生病了,那么一年病症不断。那次,因她贪玩,三更半夜里出去淋雨,湿了个精透。先生熬了药,一边喂药,一边如此说。自此她再也没有淋过雨,纵然春雨如酥使人醉。
虽然淋不得雨,可看看雨丝飘飞,心里亦是欢喜的。
斜依在门框上,伸出手,让细雨落在掌心里,凉凉得酥麻。心底也就无来由地想起那句词来“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园中的柳枝新抽了嫩芽,浅浅淡淡的黄,早归的燕子灵巧地盘旋在柳枝间,唧唧喳喳地欢唱,好不快活。
不由得踏出门槛,闲花般,静沐在细细柔柔的雨丝里,感受着春的气息。
“风哥哥,这纸鸢湿了,你可得再给我做个新的来。”
娇嗔清脆的女声传来,她本能地回头看,只见静园门口走进来一对男女,女子约莫十五六岁,身穿浅粉的衫子,许是跑得累了,红润的脸上泛着细密的汗珠。那男子身穿藏青色长袍,长身玉立,面容被女子手里的蝴蝶纸鸢遮住大半。
“好啊,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替你另做一个。”是极好听的声音,低沉、温柔、含着宠爱。
这声音落在冯清蓉的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当空划过,惊得她说不出话来——是他,没错!可他不是在南疆吗?什么时候回来了,竟然也不来找她。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女子含笑冲她点了点头,那男子却如未看见她一般,只侧了头微笑着拂了拂女子发髻上的雨丝。
冯清蓉心里一紧,垂在体侧的双手无意识地握紧,十指煞白,指甲深掐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