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退左右后,严世蕃独坐大帐,面色似喜似悲,忽地沉喝一声:
“追魂马,赤面虎。”
话音未落,营帐里已是多了两人。
其中一人身长八尺有余,穿无袖短褐,赤着双臂,肩胸瘦削,唯独两腿肌肉虬结,好生壮观。
另一人乃是一名昂藏大汉,骨架雄健,筋肉贲张,只是一站,便有种猛虎坐山的霸道威势。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望向严世蕃的眼睛里,那股肝脑涂地,竭诚尽节之意却是直透而出。
严世蕃将信纸轻飘飘地抛给他们,两人拿来一看,皆面露惊容。
追魂马率先开口道:
“圣上此举,真是……高深莫测。如今左都督战死沙场,吕公公远走东南,那宫中的宗师,莫非只有一个转轮王?”
严世蕃摇头道:
“转轮王也不在宫中,当初夺得达摩遗体后,他便有了二心,吕公公亲自出手追杀他,是我出手,才救了他一命。
他如今,正在暗中养伤,也算是我的一手闲棋。”
乍听这种惊天秘闻,饶是以两人的心性,也不由得震了一震,更嗅到一股浓烈血腥气。
他们没有想到,看似安稳的朝廷中枢里,斗争竟然已经激烈到这样的地步,连宗师强人都差点殒命。
震惊之外,两人也对严世蕃更加佩服,这些年来,深藏不露的小阁老,暗地里究竟做下了多少大事?!
赤面虎沉吟片刻,道:
“圣上既然明摆车马,不如让我和旱天龙回京一遭,探探虚实。”
严世蕃目光闪烁,智珠在握。
“圣上这些年来,摆布文武百官如拨弄棋子,心思幽深难明,他既布下此局,必然有所图谋。
跟圣上斗智,那是浪费时间,所以京中变化,咱们不必管,只顾自家事便好。”
对严世蕃的判断,赤面虎、追魂马没有任何怀疑。
因为他们都知道,若论对圣上的了解,怕是只有被誉为“内相”的吕公公,能跟这位小阁老媲美。
嘉靖帝是个绝顶聪明、智深如海的人物,他吩咐内阁大臣做事,也爱用纸条传话。
条子言简意赅,这既是皇帝信任的大臣的表现,也是对这些大臣的考验。
而严世蕃的才情却绝不逊色于嘉靖,各种生僻典故信手拈来,所以,他便成了文武百官中,最擅破解暗语之人。
嘉靖帝正是现了严世蕃有这种本领,才时常招他进宫,一起破解丹书隐语,讨论丹道疑难。
严世蕃正是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被嘉靖帝授以丹道武功,成为了“朝中拳术第一”的“仙官”。
可以说,严世蕃本身,就是嘉靖帝这些年来,研究丹道的成果。
他对嘉靖的了解,自然是非比寻常。
“追魂马,你跑一趟倭奴国,带足财货,联系柳生家。
朱天都既然上岸,且跟陆炳两败俱伤,那倭奴国中大名定然不安分。
无需多言,就提一句,昔年击伤朱天都的吕公公已亲临东南。
柳生宗严是聪明人,他辅佐的那个织田信长也颇有野心,一旦没了朱天都压着,他们自己就会动起来的。
只要能略微牵制住朱天都的步伐,让东南战事不能尽快结束,圣上就不会拿胡宗宪如何,保住了胡宗宪,就保住了我家老父。”
严世蕃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好像对他来说,掀起席卷倭奴国的战乱,只在翻掌之间,根本不用多费心思。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追魂马半跪于地,抱拳唱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