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凤羽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怔怔地望着叶姿,好似已经不认识她一样。她吃了一惊,扶着他的脸颊,叫道:“凤羽?”
他定定出神,过了许久,才哑声道:“是你。”
叶姿悬着的心这才砰然落地,急忙道:“是我……”
她还待询问他伤痛如何,但凤羽却缓缓转过脸,木然地望着那一点烛光,迟疑道:“这是……什么地方?”
“青芒江边的一个无人村落。”叶姿不敢对他说太多,俯身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我们暂且在这儿避险,你流了很多血,是莫渊将你救回的。”
凤羽仍是木然,甚至都没有对莫渊救回他之事感到惊讶。叶姿看着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更感担忧,她正想站起为他端水来喝,却觉自己的手被他攥在掌心。
之前凤羽的手始终是无力摊开的,但现在他却将叶姿的手紧紧握着,甚至让她无法挣脱。
她微微皱眉,弯下腰道:“凤羽,你先松一下手好吗?我为你倒水。”
他躺在那儿,两眼望着前方,双手都紧攥成拳。叶姿坐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想要掰开他的手指,可试了半晌,丝毫不能扳动。叶姿抬起头望去,凤羽其实对自己的手完全没有知觉,他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魂魄一般,但不知为什么,他的手指却握得这样紧固。
叶姿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她诧异于重伤至此的他竟会有这样的力气,可他的脸上分明没有血色,连呼吸都困难。
她叫着他,抚着他的脸,摇着他的手臂,他都保持着那种僵硬的攥握姿势,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她只得跪坐在地,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低声道:“凤羽,你是不是心中太难过了?你有什么就说给我听,或者你想哭,就哭出来,我都在这儿陪着你。”
她将这样的话说了几遍,凤羽的眼神渐渐由空洞转为黯淡,可那双手却始终紧攥无法松开。叶姿低眉看着他因过度用力而白的手指,忽然觉得他这个姿势像是竭尽全力握着什么兵刃似的。
——她想到了他右掌间深深的剑伤。
忽而心中一动,便试探问道:“是不是耶律臻拿剑想杀你,你用力握住了,才免于一死?”
凤羽无神的双目中慢慢浮起一层灰暗,叶姿接着道:“我看到你手上的伤了……凤羽,你松开手,不然伤口又要流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凤羽紧攥不松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怎么了?”她急忙握着他的手腕,想让他平静一些。凤羽的手却颤抖地更加厉害,他死死地盯着虚无的前方,喑哑道:“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他右掌间的伤口裂了开来,鲜血透过白纱,渗到了叶姿掌心。
“不要再用力了!”叶姿着急地喊道。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他突然倚靠双肘的力量撑起了身子。叶姿惊得急忙按住他,可就在这一瞬间,凤羽又忽然失去了力道,重重地摔回床上,爆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他大口地呼吸着,双目好似已经枯涸,连泪水都没有了。
叶姿心中明白,北胤王应该是真的死了。
可是她不知道凤羽到底看到了怎样的场景,才会变成这样。她不能问他,便只能守在他身边,一次又一次地抚过他的脸颊,告诉他,她一直与他在一起。
耗尽了心力的凤羽又昏睡过去,叶姿看着他在此时犹且攥得格格作响的手,心如刀割一般。
迷迷糊糊熬了半宿,天亮时分,赵鸣派人来找她,叶姿也正好有很多话想问,便暂时离开了房间。
“你知道呼尔淳他们现在怎样了吗?”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赵鸣道:“还活着。”
这句话给叶姿带来了难得的惊喜,但他随后又道:“若不是我们到了这里,只怕他早就追过来了。”
“他为什么没有追来?”叶姿不解道。
赵鸣望了望灰蓝的天色:“这个村落自古以来便隶属于朔方,如今虽无人居住,但耶律臻如果贸然带兵进犯,朔方便更有借口与北辽为敌了。昨夜朔方国君已送出急信,要求耶律臻抓获凤羽,以洗雪靖王被杀之辱。”
叶姿一怔:“既然是属于朔方,你怎么能够来到这里?”
“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那你可以派人去救出呼尔淳吗?”叶姿着急道,“凤羽心中一定也很忧虑……”她说到此,967正从门外走进,一看到叶姿,便道:“萧凤羽醒了?”
“……还没有,好像耗尽了心神。”她忧心忡忡地望着房门,“我们可以在这儿待多久?我觉得凤羽已经禁不起长途颠簸了。”
967似乎有话要说,但赵鸣很快道:“这个我会安排,你只管照顾好他就成。”
叶姿心神不定地点点头,967沉默片刻,道:“必须在三天之内安顿好萧凤羽。”
“为什么?”赵鸣略微一怔。
他没有说话,只看了看叶姿。她这次醒悟起来,急道:“他现在成了这样,怎么可能在三天内就恢复?!再说,就算身体的伤好转,他受到那么大的打击,我们要是再走了,难道不是根本不顾他的死活吗?”
“说那么多,你的意思是不肯走了?!”967皱眉,“我早就知道你会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