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最美的事物,往往也是这世间最毒的东西。权利和尊荣这两样,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抵挡住他们的魅力而不去争相抢夺,又有多少人为它们争的面目全非兄弟阋墙互相残杀,那是因为它们可以带给人所想象的一切。
满足人心之中无尽的虚荣,让人渐渐耽溺其中迷了眼失了心,让人被欲望所支配变得面目可憎,自己不再认识自己。所以这也是自己当年拒绝王兄盘庚的原因。
是了,当年王兄并不看好小辛,想让自己接王位享国祚,可自己以‘上有贤兄,不敢妄行悖逆’婉拒了王兄的授位,可如今听了昭儿的话回想当初,自己又是否真正选对了呢?
这些年看着朝堂混乱,百姓怨声四起,王兄这些年在王位上的所作所为确如当初先王所言难堪大位,而自己游离于王权之外,又真的能置身事外吗?看着那《盘庚——三篇》又真的能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吗?
小乙走到窗前望着王宫的方向沉吟而立,负手背后,手掌渐渐握成拳,仿佛下定了决心,坚定了自己多年来不肯迈出的那一步,落子无悔。
明月楼
月上西楼,华灯初上,王都北蒙的街头热闹非凡,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护城河两旁的商铺彩灯高悬,这其中最为热闹的明月楼在这王都的夜色中最是璀璨。
明月楼,楼如其名宛若琼台孤玉盘,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夜晚中琴音不断歌舞不停,这明月楼可谓是
美人一笑值千金,垂罗舞纱扬胡音。
玉杯金盏琼浆酒,温柔乡里英雄冢。
这明月楼聚集了美食美器美人,台上轻歌曼舞美人玉腰,台下则是权臣贵胄推杯换盏,这里是权贵的中意之所,可任谁也想不到这只关风月的明月楼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暗网将朝堂上的辛密,朝臣之间的关联无一遗漏的收入网中。
明月楼二楼,裴阳手执玉盏美酒立于画廊冷眼旁观台下的荒诞,就在这时掌柜忠叔快步走来向其耳语几句,裴阳将掌中之酒一饮而尽吩咐了句“让邱月、沧澜按原计划行事,切记不可打草惊蛇,那个老狐狸可不是好糊弄的,让她们有事即时来报,下去吧。”
“诺。”
待掌柜的走后裴阳看着画廊下的权贵纵情欢歌游鱼戏水的样子,冷笑了声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如玉只有一丝阴鸷浮于眼底“好戏刚刚开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
同一片星空易地而处便是不同的景象,映月之下的王府中便是如水清凉,秋季的夜晚在萧瑟之中带着一份肃穆的苍凉。
子敛提着烛灯屏退了下人,独自一人迎着月光漫步,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殷昭的庭院看着执剑习武的儿子,那一招一式张弛有度进退自如,攻时雷霆万钧,退时脱如狡兔;剑势而起如秋风扫落叶,洋洋洒洒红叶纷纷落,却又抽身如龙去片叶不沾身。
"好好好…"子敛不禁为儿子鼓掌称赞。
"父亲,夜深露寒,您怎么来了。"殷昭说着不由上前将自己放在石桌上的披风拿起为父亲披上。
"不碍事,唉,想不到转眼间我儿长大了,也懂得照顾父亲了,想起你小时候每次习完武总要赖着父亲给你擦汗,眨眼间当年的小不点也长成了翩翩少年郎,剑势也不在如当年稚嫩,已然有猛虎下山之势了。"
子敛拿起石桌上的汗帕细心的为儿子擦去额间流下的汗水。
提起幼时糗事殷昭沉稳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丝少年的青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喊了声"父亲,您怎的还记得这些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声音越说越小。
‘噗嗤’子敛不由得笑出了声,"你这孩子平日心思太重太过沉闷,这时倒有几分年轻人的朝气。
人不青春纯枉少年嘛,好了不打趣你了,父亲过来是想问昭儿一个问题。"
"父亲请讲。"
子敛拿起儿子刚刚放在石桌上的剑,轻拭剑身,挽过剑花剑指苍穹,"昭儿你可知这世间最好的剑客最后会败给谁吗?"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天下如同奔腾江流,从不会因谁而停止奔流,如稍有停滞,便会被后来者居上。"沉吟片刻殷昭认真的看着父亲说着心中所想。
"昭儿,你要知道天下万物相通相行,专长者往往死于专长,不是他们不擅专长,而是他们耽溺于自己的专长,却不知早已一叶障目如坐井观天,他们受困于自己的方寸之地,而这方寸之地便是他们生命的囚牢。
当年舜帝所施画地为牢之法,其实要比如今最结实的牢笼要高明的多,不在囚身而在囚心。
昭儿,为父愿意圆我儿鸿鹄之志,但你也要接受父亲对你的历练,你可答应?"
殷昭激动的双手相握向父亲施了一个大礼道:"父亲,儿子穷极一生只求海晏河清天下一统为此儿子百死不悔,多谢父亲给昭儿一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去实现心中所求的机会,无论父亲如何历练,昭均坦然接受。"
子敛听着殷昭的话心有所感不禁眼眶泛红,激动的拍着儿子的肩膀,看同自己一般高大的殷昭,满怀欣慰的说:"好!我儿不怕吃苦,心性坚韧,不惘为父多年教导的苦心。"
"那当然,虎父无犬子嘛!"殷昭不禁道。
父子俩相视一笑,并肩而立,望着那灿如烟海的满天星辰,也许在不久的未来又一颗帝星会在这如幕夜空中大放异彩,不容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