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功夫,雪粒便密集了起来,搓盐扯絮般落了下来。
傅琛顿时有了正当的理由,“我瞧着你也走不了,积雪路滑可别再崴了另外一只脚。”他拦腰抱起唐瑛往前院书房跑了过去,说的冠冕堂皇“府里出了一桩失窃案,需要姑娘配合调查。”
唐瑛心里的怪异团团升起,直觉傅大人今日举动有些奇怪,再拿她当禁骑司的兄弟,也不该来个公主抱吧?
她有点不安,不由侧头注视着冒雪奔跑的男子。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主流的审美还是颇符合她的审美,傅大人五官俊美不凡,连下巴似乎都比旁人要更显清隽。
书房门口守着的安山见自家大人冒雪抱着个姑娘冲了过来,迎上来的时候差点被惊个趔趄,嘴巴大张能塞进去俩鸡蛋,只差激动的绕府快跑两圈,向大家传播这个好消息。
——大人总算开窍了,府里要有女主子了!
实则傅琛把人抱进书房,与安山设想之中的旖旎全不相干,傅大人充分挥自己的专长,面对着眼前似乎被他的举动惊到的小姑娘,居然……开始夜审内贼。
“四皇子房里的水仙是怎么回事?”
“什么水仙?”唐瑛眨巴眨巴大眼睛,迷茫的很无辜“我刚刚从破庙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过四皇子府呢,殿下他还好吗?”
“别打岔。”傅琛眼含笑意“当真不知?”
作为偷香窃杏的高手,唐瑛的心理素质很过关“大人,有话还是讲清楚的好,打什么哑谜啊?”
“你真没偷我房里的水仙?”
唐瑛一脸气愤“大人,禁骑司捉拿嫌犯难道不讲证据,要屈打成招吗?”她拍着胸口喊冤“天地良心!大人的水仙长的是红是白,是高是矮我都没见过,怎么就能赖到我身上呢?谁能证明我动过大人的水仙了?”
良心是什么东西,她才不在意呢。
“……”傅琛差点绷不住笑出声。
他明知道眼前的小丫头在耍赖,若是碰上真正的犯人,恐怕已经在酷刑之下走了好几遭,浑身连块儿好肉都快没了。然而眼前的嫌犯眼珠子转的滴溜溜的,比起二郎山初见时,那苍白荏弱出手狠辣却意兴阑珊的样子可有生气多了。
“熊豫看见了。”他笑着讹她。
“胡说,熊豫明明跟着你出门了。”唐瑛脸皮的厚度可是四皇子的好几倍,她立刻便察觉自己失言了,不过随即自圆其说“别当我不知道,我手底下的小兄弟们可是瞧见了。”
“呵,这是才放出去几天,都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了?”他原本是一句玩笑话,唐瑛却脸色一变,好像被捏到七寸的蛇,徒劳的挣扎出了点勉强笑意,甩着尾巴挽救自己的疏忽“……我也是听他们今晚吃饭的时候闲聊,禁骑司的傅指挥使如何英俊,身边跟着的少年郎如何如何,就猜到是熊豫了。大人别瞎想!”
傅琛知道她带着忠仆入京,化名张瑛必定有所图谋,唐家之事但凡身处权利中枢的人都能猜出几分,区别只在于是谁出的手,谁又是得利人。
他逼近小丫头,成功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慌乱之后,轻嗅几下“怎么我闻着你身上这烧鸡味,跟二皇子床前那堆鸡骨头一个味儿?”
唐瑛大松了一口气,就好像瞬间被人解开了脖子上勒着的绳索,讪讪的摸摸鼻子,大拍马屁“大人果然明察秋毫,不怪年纪轻轻能坐到禁骑司指挥使的位子!”她话锋一转,又开始狡辩“借花这么风雅的事儿,大人怎么能指责我偷呢?多煞风景啊?”
傅琛疑惑“借花?”
“大人探病可带礼品了?”
傅琛“……”他还真没有送礼的习惯。
小丫头的尾巴尖似乎都要得意的翘起来了“我就知道大人去别人家府邸,不是去传旨就是去拿人,要么带着圣旨,要么带着枷锁。”她“啧啧”两声“瞧瞧,做指挥使久了,都忘了人情世故了。我这不是借花献佛,早早替大人送了过去嘛。大人不但不应该指责我偷花,还应该感谢我为大人想的周到才对!”
傅琛轻笑出声“是嘛?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唐瑛紧贴着墙壁艰难的想要从他身旁溜过去“大人收留了我,无以为报,些须小事不必挂怀,都是我应该做的!”
两个人离的极近,近到傅琛低头就能闻到她间的清香,近到再踏进半点,就能将眼前滑溜的少女再次搂进怀里。
然而他终究没有,还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以方便她逃走。
等到少女逃到门口,他注视着她要离开的身影,忽然出口“唐瑛,京城里可处处是陷阱。”你要小心一点。
“多谢大人提醒。”唐瑛脚下未停,很快就出了房门,这次她一个人前行,在他书房门口的雪地里留下一长串孤独的脚印。
有些路,注定只能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