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中房内并无窗户,漆黑幽暗,唯一的光源便是她们打开了房门后传入的微弱的光线。
借着这一点光,可以看见床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白色单衣,黑如瀑,从门缝里投入的那一点光芒如一条斜线,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的左眼,他的瞳色是淡淡的棕色,鼻梁高挺,皮肤竟和单谷雨白得不相上下,由于常年黑纱遮挡不见阳光,那白在男子脸上,显得有些病态,嘴唇也毫无血色。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其清丽的男子,甚至可以说是漂亮,他虽很高,却极其瘦弱,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此刻尽是茫然,睫毛轻颤,显得极为无助,甚至,左眸下方还有一颗泪痣,显得有几分可怜兮兮。
看见张小鲤,眸光才转为欣喜,张了张嘴,但看见旁边的单谷雨时,又立刻捂住了嘴。
张小鲤没好气地说“捂什么嘴你记性太差了,我跟你说过,单姐姐什么都知道,你不用保持沉默。”
这句话对于张十四来说也需要思索,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开口却是说“小鲤我好饿”
意料之中
张小鲤无奈地看了一眼单谷雨,单谷雨盯着张十四,半晌,叹了口气,说“我去拿些吃的。”
张十四说“要糖葫芦”
“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张小鲤说,“冰天雪地的,谁给你搞糖葫芦欸,不对,外边确实有一根。”
莫天觉送的。
莫天觉其实没看错,张小鲤的确盯着卖糖葫芦的看了,不过她是在思考要不要买给张十四吃,好让他更听话一点。
单谷雨说“我去拿。”
张小鲤感谢地点头,单谷雨离开,张小鲤一瘸一拐地在张十四床畔坐下,张十四疑惑地眨眨眼,盯着张小鲤片刻,才恍然大悟,随即露出担心的表情“小鲤受伤了小鲤”
虽然平常总被这个蠢货弄得焦头烂额,但真的被关心时,张小鲤又难免有些感动,毕竟从小到大,真正关心她的人也没几个。
虽然,这家伙是因为失忆和被药坏了脑子才会如此关心她,像个稚子。
谁能想到呢,如今恐怕在京城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轮椅探子,其实根本就是个傻子。
单谷雨回来得很快,不但拿了糖葫芦,还带了点吃食。
看见糖葫芦,张十四眼睛亮,张小鲤却一把夺过,说“你要先吃饭,不能先吃糖葫芦,否则你吃了糖葫芦就不吃饭了你身子这么弱,不吃饭可不行。”
他还不能死呢
张十四撇撇嘴,倒是很听话地端起食物开始吃,他虽然心智幼稚宛若三岁,但胜在大部分时候安静听话,令人怀疑他是不是三岁时就和别的顽劣孩童截然不同。
单谷雨好笑地看着两人的相处,神色又转为忧郁“小鲤,如今连昭华公主都找上门,你恐怕更加难以脱身”
张小鲤却低头,摸了摸藏在腰间的那枚玉韘“不,昭华公主能来,对我来说是意外之喜。”
单谷雨面露讶异。
张小鲤抬眼,眼睛很亮,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若我们在长安遇见,我就告诉你,我真正的故事。”
单谷雨安静地看着张小鲤。
张小鲤瞥了一眼埋头吃饭的张十四,说“其实,他根本不是我的哥哥,他不叫张十四。”
单谷雨微微瞪大了眼睛“那他是谁”
张十四疑惑地抬眼,略有些不满地说“我就是张十四。”
张小鲤说“是是是,你现在是。”
张十四心满意足地低头吃饭,张小鲤看向单谷雨“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是我捡来的,在柳县的时候,我在一个破庙休息,他被人围堵,逃进破庙,当时已中了断魂的毒,我见他身上有金银,想趁他死了把钱拿走,结果他还有一口气我便觉得,拿人钱也不好就这么不管,所以将他带去了医馆。最后他活下来了,人也傻了。”
单谷雨仍是不解“尽管如此,你也没有必要将他带在身边,还将自己的言行,都转移给他。破案的是你,功劳却成了他的。”
“这有什么。”张小鲤不在乎地说,“我的目的,本也就是利用他进惊鹊门惊鹊门根本不招女人,若不利用所谓的哥哥,我要怎么接近”
单谷雨并不惊讶,说“我已经大概猜到,你是想进惊鹊门,可,为什么”
张小鲤抿了抿唇,说“这故事有点长要从我九岁那年开始说起。”
单谷雨有点意外,但没有插嘴。
“我没有哥哥,但有个姐姐。”张小鲤缓缓开口,“九岁那年,我和姐姐走散了。一直到去年,我终于打听到姐姐的下落,才知她在柳县的一个豪绅那儿做妾,但我赶到柳县,才知那户人家早已在四年前惨遭灭门,而当时的知县结案,说是我姐姐与奸夫勾结,灭了豪绅满门。”
张小鲤怔怔地说,眼圈有点红“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但我知道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她一直保护着我,那么善良温柔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