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儿他干了不止一次,我店里的伙计就算是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们也不敢说半个字啊,都是用力气吃饭的,也得养家糊口,像那样的无赖谁能招惹得起啊!”
眼下秦葶怒喘了口粗气,气的头昏脑胀,一想到她那白花花的三两碎银,倒似比当初的刘二死的还惨!
又气又委屈,秦葶鼻尖儿一酸,生生落下泪来。
三两银子啊!
那可是三两!
她从前在乡下攒了两年,也没攒够一两,而那地痞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从自己手里骗了三两!
“我要去报官!”她抬手拭泪,脑子里乱成一团,满脑子想的就是报官。
先前在乡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的生活就是那一亩三分地,每日见的也就是村里那么几个人,生活贫穷且简单。
过往的十七年里,她甚至单纯的以为人世间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黑白都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一看便知。
哪知入了城,每个人身上随便抖落下来的心眼子都够她足足吃上一年的亏!
在掌柜眼中,似她这样被骗的人不在少数,虽同情却也帮不上忙,“报什么官呐,若是报官有用,我们也不至于让他这么祸祸,你手里又没凭没据,这人早跑没影了,这银子啊你就当是丢了,往后再不会上这样的当了!”
“你们不是地痞,但你们是帮凶,”秦葶擦干脸上的泪,眼还红着,她仰着脸,生平还是头一次这般同陌生人讲话这般不客气,“你们视而不见的每一个人都是!”
对此点评,掌柜确实无言以对,“没法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先帝无德,百姓日子艰难。外有战乱内有流民,连本该为民作主的父母官都对这些视而不见,更何况我们平头百姓!”
“谁家没个老小,谁出头谁便倒霉,就算是扶难济世的侠客若见了这世道,只怕也要摇头叹气,”老掌柜一番肺腑之言,左手背搭于右掌心重力一拍,“而今的皇上倒是勤勉,一登基便给百姓免了一部分苛捐杂税,可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改变的。”
老掌柜的一席话,果真就让秦葶冷静了下来。
今日骗子虽可恨,但也是她太容易轻信旁人,从前在丁宽那里吃过一次亏还这般不涨记性。
她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面对出城一事乱了阵脚。
只一门心思的想要逃离。
多说无益,银子真就打了水漂,根本回不来,所谓的报官也只能是嘴上痛快,她这样的身份,哪里还敢往官府跑。
只能打掉了牙活血吞。
抬袖彻底将脸上的泪痕擦干,红着眼出了门去。
她这般出门,方才门外搬货的小伙计才纷纷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秦葶也说不清此刻是憎恨怨念更多一些,或是无地自容更多一些。
隔着衣衫摸着里面仅剩下的二两碎银,除去客栈的店钱,也顶不了几日了。
若是夏日里还好,好歹能寻个桥洞混上几天,可如今是冬日里,留宿在外,只怕要冻死。
行至街角,她背着人,自怀中掏出一只耳珰来。
这只耳珰是先前在行宫里何呈奕赏下的,她一直舍不得戴,偷跑出行宫那日那支发簪与耳珰根本就没打算带走。可先前存下的那一小袋铜板早就被张淑婉她们在翻东西的时候瓜分个精光,她除了一身旧衣身无长物,无奈也只得拿了这一只耳珰。
如今出门在外,若没有银子自是寸步难行,反正这东西迟早也是要卖了买牛的,不如眼下就卖了应急。
一路向人打听着到了街尾的一家当铺,她有些局促的进去,这个时辰里头没有旁的人,小伙计在柜前低头记帐,听到脚步声一抬眼,上下打量了秦葶一身寒酸的装束,冷着脸问:“要当什么啊?”
自怀中将那只耳珰取出,摆在掌心以指腹轻触其身,虽秦葶不识货,却也知这是极美极好的东西,今生有幸一见,也属难得。
将其放在柜前铺着红色绒布的托盘中,说道:“当这个。”
小伙计一打眼,瞧着她这一身本也没觉着他能拿出什么,将那拖盘取回身前,仅此一眼,便惊了。
可做当铺这行当的,个个都是高明的戏子,惊也仅是在心里暗叹,若让客人看出来,那便不好压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