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吴羽这一喝惊了神,正自得意洋洋的姬平意才现,自己脚下距登天阶的入口竟已不过两步之遥,而卫纤如身形早已遁回登天阶中。旁边姬梦盈虽还出手相助,却已透着勉强,毕竟此处甚为狭窄,若不是身为女子的姬梦盈身形纤细婀娜,恐怕根本无法在旁出剑相助自己。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姬平意暗叫不妙。这卫纤如真是能舍能得,见祝语涵已出手,知道在登天阶外对付不了自己,若换了以往还可徐徐图之,毕竟纯以剑法而论,三人合力未必是她对手,更别说祝语涵战意不浓。眼见武裳盈随时可能出面喊停,卫纤如却无法再拖时间,竟索性诈败诱敌。
若自己被诱入登天阶,没了妹子与祝语涵相助,要在登天阶这等狭窄地势中面对卫纤如,真如字面上说的死路一条,忙不迭地出剑格开卫纤如几下杀招,身形向后退去。
只是长剑相交却无金铁交击之声,姬平意只觉掌中一股奇异劲道涌来,吸住自己长剑,竟是欲退还难。若非自己内功颇有根底,及时运功相拒,只怕早要被卫纤如吸进登天阶。
直到此刻姬平意才觉自己失策。原本他还以为卫纤如剑法虽高,若论内功造诣却和祝语涵相差不远,多半跟自己也差不了太多,却忘了祝语涵的武功之所以足与卫纤如分庭抗礼,有大半是因为所修的吟松诀在本质上君临云深阁内功之上。卫纤如未练旁门内功,功体受吟松诀所克制,打起来才与祝语涵差不多。
姬平意所修却非吟松诀,无生克关系可言,跟卫纤如能比的就是功力孰深孰浅,这方面卫纤如的造诣远非初出茅庐的姬平意所能望其项背。
虽不像姬平意想得那般快,但姬梦盈向来信吴羽的话,眼见吴羽都已叫破陷阱,姬平意却死撑在登天阶口不肯退,原想劝大哥一番,但侧面看姬平意的脸色却非不信吴羽所言,而是欲退不能,这才现姬平意竟与卫纤如较起内功,忙不迭出剑攻向卫纤如,来个围魏救赵。
偏偏卫纤如在武功上真有高深造诣,虽说长剑与姬平意的兵刃相吸,一时收不回来,但对姬梦盈的长剑却以左手轻叩剑脊,硬是迫开其势,令姬梦盈招招出手,若非落空便是硬被格开。
偏偏姬平意挡在阶口,姬梦盈只能从他身侧勉强出手,受了不少限制,便有十分剑法最多施展三分,否则卫纤如也难以这般轻易挡住她;不过若非卫维如正全力与姬平意比拼内功,只以三分余力应付姬梦盈的长剑,以两人内功差距,当真相斗,姬梦盈只怕数招间便要长剑脱手。
眼见姬平意被卡在登天阶口进退不得,祝语涵芳心慌乱却是无法可想。登天阶本就狭隘,姬平意这一堵,旁人想出手都难,否则姬平意便不及卫纤如,可内力比拼最是凶险,两边一交上手势必难挡他人相助,眼下却是无法可想。除非从姬平意头上跃过,否则极难真正对卫纤如造成威胁,但身为妻子,教她如何能从丈夫头上跨过去?左手堪堪挡住姬梦盈长剑进侵,卫纤如柳眉微皱。姬梦盈长剑对她虽没甚威胁,分她心神却是有余;偏偏姬平意功力虽不足、基础却打得极稳,有人分她心神,想要胜便是困难。
本来若不急在一时,以两边功力差距,拖下去她也是稳胜之局,现在却无法这般悠闲。眼神越过姬平意看向师侄,卫纤如心下暗叹自己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手中却不敢稍有放松。
突地,一点黑光从姬平意突出,由下而上、如鬼似魅地直刺卫纤如双目。
登天阶里本来日光难入,那点黑光又来得无声无息,若非卫纤如身经百战,敌袭时直觉感知之快尤在感官之上,只怕挨了一招也不知是怎么伤的。
那黑光来得太快,即便以卫纤如的武功,觉时黑光也已近胸前。她微一咬牙,双手丝毫不敢放松,上身一个铁板桥,险而险之地避过突如其来的一击,只觉眼前一阵雾气涌起,面上登时一寒,又觉另一股劲风涌现,即便是她也只得先避其锋。
左手轻弹迫开姬梦盈,右手长剑却怎么也不肯让姬平意退走。卫纤如一回身,左手如拂琴瑟,纤指连弹带点,只听得叮叮几声,两边山壁上火星微颤,这才觉来袭的竟是两条铁链。
虽说指链交触只觉链上力道普通,但卫纤如也不是头一回跟吴羽交手,自然知道吴羽的武功走的不是以力胜人的路子。就算吴羽气息未匀,链上力道微弱,但铁链在他手上动作灵巧,又有长度优势,就算隔了个姬平意,转动间仍是灵巧难测。
以现在的状况,吴羽要胜自己难如登天,可要给自己找麻烦,让姬平意有机会退出登天阶,称不上易如反掌却也不是难事。
说时迟,那时快,火星初绽时,姬平意看清眼前景况,不由一声惊呼,卫纤如这才觉不妙。左手一抓将被铁链击飞的雪纱抄在手中,覆住面容,右手中长剑不由自主起地颤了两颤,给姬平意内力一逼,竟让这晚辈轻松自在地退开。事情生太快,她要反应也来不及了。
虽只是几点火星,卫纤如抄起雪纱覆面的动作已然极快,祝语涵和姬梦盈视线受姬平意所阻根本看不清生什么事,但身在登天阶前的姬平意却看得清清楚楚。
卫纤如雪纱之下的脸孔伤疤累累,几乎已没几块完整地方,比之吴羽的丑怪可说是各擅胜场;只是吴羽身为男人倒是大方,丝毫没有遮遮掩掩就腆着这张脸出来吓人,卫纤如却是遮掩得彻底。暴露出来的肌肤极白,显是久未见光,若非吴羽方才那一链带飞她面上雪纱,只怕那模样还真难令人看清哩!
只是那模样也真是惊世骇俗,尤其他原先见卫纤如丝袍长裙、身形婀娜,虽说该已有些年纪,动作之间却毫不显老,本以为雪纱下的面孔不比祝语涵美丽也差不到哪儿去,哪里想得到竟可与吴羽比肩?
若不是从觉中计时起他便一直打算后退,一有机会身体自然反应,只怕那惊诧会让他失去稍纵即逝的机会哩!
眼见姬平意已退回,卫纤如一咬牙,明知若再追出去多半难取姬平意性命,毕竟三人联手之威方才已然试过,而吴羽链上劲力虽弱却有出手之能,这人智计过人,只要能够出手,威胁比姬梦盈还要大些,但脚下却仍运劲只待冲出,却听得身后一声:“卫师妹停手吧。”
声音一出,卫纤如娇躯一颤,一旋身便低头行礼,祝语涵更是连忙伏地跪倒。
一见二女如此,姬平意自然知道来者必是武裳盈无疑。他一边躬身为礼,一边打量着这神秘莫测的女子。
只是登天阶原就阴暗,加上卫纤如阻在前头,不只阻住武裳盈步下登天阶的路,也阻住他打量的目光,隐隐只觉武裳盈身段高挑。自己在男子中已算是高个,但她却不比自己矮小;加上满头金饰,行步之间颤声作响,人还未至,堂皇贵气已然凌人,那气势纵不放在武林,落在官宦人家也必是威权令重的长老人物,连脸都还未见到已令人喘不过气来。
缓缓走到卫纤如身前,却见她虽躬身行礼,身形却动也未动,阻在登天阶中让武裳盈难以越她而过。武裳盈摇了摇头,一声轻叹:“卫师妹,此事事关重大,你……还要阻我吗?”
“阁主!”
一声低呼,卫纤如声音里竟有几分动摇,显是不情愿让武裳盈介入此事。那呼声虽轻,但在场众人均属高明之人,就算武功最弱的姬梦盈也听得清楚,令她不由火气渐生:你原就想着清理门户,对祝语涵动手,如今武裳盈想介入调停,你竟还死撑阻住,未免也太过分了吧?难不成你对大嫂一点香火之情都没有?
方才那一战打得还算痛快,可从双方停手之后,一股不知由何而生的火气便渐渐溢满姬梦盈心口。偏生她清楚此时此刻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一转头看向吴羽,却见他也小心打量着武裳盈,竟是专注到没觉自己的异动。若不是她听得出吴羽呼吸绵长稳定,还以为他方才一啸,伤了内元还没痊可哩!
“此事……关乎本阁清规,还请……还请阁主容纤如处置……”
“这可不成。”
卫纤如话还未完,武裳盈已打断她,声音平淡沉厚,竟似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王者之气,迫得众人只有乖乖听从的分儿。
“语涵既决定嫁人,又与丈夫来此,显是夫妻情深,怎可这般轻易拆散?好不容易越过黑道联盟这道坎,自然该夫唱妇随。你我身为长辈,也该尊重孩子的选择,语涵既这么选了就让他们夫妻俩永不分离吧!你说,是不个理?”
“但……但是……”
听武裳盈话都已说到此了,卫纤如虽言语支吾,显已无言可辩,却还是死命阻着不让武裳盈过来。本就一肚子火气的姬梦盈不由更怒,怒气之中更多的却是难以索解。
若卫纤如自己也有徒弟,这般为难祝语涵还可说是为自己徒儿争一争下一任的阁主之位。但听祝语涵说,卫纤如虽与武裳盈一同课徒,徒弟却都算在武裳盈这边,卫大护法一个徒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