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泊屿后来再给程万春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莫骞打来几个电话,季泊屿看了一眼没接,猜到程万春这小子大概又跑了,但他已经不想管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阮晓箐热络地夹菜,金石朝季泊屿挤眉弄眼,季泊屿没有理睬,吃完跟阮晓箐聊了一会儿天就离开了527病房,然后整个下午都没再出现。
金石这才意识到季泊屿是真的生气了。
但到底在气什么?金石不明白,难道只是因为他肯定莫骞长的帅?但这又有什么可气的呢?
等到太阳下山,金石终于按耐不住了,他趁阮晓箐下楼散步的间隙,扶着墙走到529号病房门口。
门半开着,房间是空的。
卫生间传来水声,金石推开门走进去,侧头一看,发现了熟悉的背影。
季泊屿摘下眼镜,弯腰用手接了些水,扑在脸上,冰凉的水让他瞬间清醒。
他关掉水龙头,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目光停留在额头,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底下揭开白色纱布,一道狰狞扭曲的伤口斜斜的,从额顶发际线蔓延到眉角上方。
伤口变长了……
他皱了一下眉,意识到这是那天摔倒后伤口裂开留下的。
他把白色纱布往下扯了扯,遮住全部伤口,右移了一步去拿挂着的毛巾,正用毛巾擦脸时,突然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目光微凉。
季泊屿这才意识到,金石一直看着他。
金石看到他眼睫上挂着的水珠,看到他往下扯纱布时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他的眼睛染上沉重的夜色。
季泊屿看着镜子里的金石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的纱布,低声问:“吓到你了?”
金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摇了摇头。
他拿毛巾擦掉了脸上的水,“那就好。”
金石一愣,他突然想,眼前这个人,无论是里面还是外面,伤口都太多太深了。
他不确定自己对这个人的爱意是否是出自对这些伤口的怜爱。
那晚在漆黑的房间里,季泊屿莫名其妙的哽咽和猝不及防的眼泪,他至今还记忆犹新,他当时想季泊屿只是太孤独了,现在觉得,或许是哪处他看不到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
透过伤口,他想他更理解眼前这个人了。
季泊屿把毛巾放回原位,重新摆好,走出了卫生间。
“会好的。”金石突然蹦出了这句。
季泊屿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金石指了指他的额头,又指了指他的左胳膊,最后指向他心脏的位置。
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季泊屿愣愣地低头看下他指向自己心脏的手指,慢慢展开,轻轻贴上他的胸膛,掌心的温热透过白色的病号服直达心脏。
不等季泊屿抬头,红了耳尖的金石踮起脚,嘴唇轻易地碰到他的额头,隔着白色纱布啄了一口。
很轻,像春日晨风拂过,新抽的嫩绿柳枝随风摇曳,划过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