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穗安听了欢喜,想着,“这三万两黄金帮着那边周转已是绰绰有余,多余钱款尚能扩大营生,如此起死回生不说,更能开疆扩土。”念及此处,自然喜不自胜,只一心等着那粉衣小厮取了地契来,快快地签了合同。因此穗安频频朝院里张望,两个时辰过了,仍不见那小厮的身影,穗安喝茶的心思早没了大半,与这些人的玩笑也多是些敷衍。
直到听见后门处有司法署的警笛,她才料定太清宫那边生事,知道事情有变,握手辞别这行人,再说些好话送至正堂处,叫着琳琅急匆匆赶去太清宫了。
天曦听见穗安琳琅地阴谋
司法署的人仔细检查这小厮的尸身后,并未多做停留,叫人将这尸体运去司法署了。闻声过来看热闹的人见此情景皆议论纷纷,紧张的情绪在口耳相传间被快速传递、蔓延。
穗安挤过人群,挡在锦衣的面前慌张道,“您得给个结果,我房里的小厮,怎会莫名死在此处。”
一青年锦衣站在马车车门处板着脸解释道,“这件事恐师婆断得了。不止你们凤凰台,天坛、天枢桥、太平坊的林子、以及成衣局的青石牌坊那边,皆有死者,且都如这般,查不出任何死因来。”
“如此,这家伙竟然比那猫又还要厉害?”穗安诧异道,言语间尽是恐慌。
“杀人于无形,又无踪迹可寻,实在棘手。”那锦衣回道。穗安听后心里一沉,想着,“这里看似安宁,实则朝不保夕,如此还是尽快将这宅子变卖了,早日离开才好。”
“这不正是从凤凰台至成衣局的路线么!”忽听人群中有心人惊呼道。
“这日日往返于这条路的人,也只有赵斯年了吧。”听董乾这话,众人齐向赵斯年身上看去,又有窃窃私语道,“天天带着那么一只怪兽,难保不会出事。”
“别胡说了,想年初雀子就是执意要处死这家伙,没几天不就没了么?”人群中有人小声提醒着,那方才讲话的人便齐负阴抱阳。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声,穗安心头一喜,却也佯装生气,转身怒斥这群人云亦云的人道,“凤凰台中又不是出产妖鬼怪兽,怎么杀人不见血?”
看似是在帮赵斯年说话,穗安实则又将那赵斯年推至风口浪尖。
关于赵斯年是鬼胎的言论在天曦新人师婆时几乎是偃旗息鼓,除还奉时见着赵斯年,一众几乎是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可现如今关于他的种种传闻满血复活,关于乘黄的种种成见再一次成为舆论的焦点。
那锦衣对着众人自是不管这人群的议论纷纷,负阴抱阳后,这便架着马车扬尘而去。
赵斯年自不去理会这帮人的无礼取闹,唤着乘黄与半夏一众回太清宫去了。
众人现下皆没了顾忌,讨伐赵斯年的言论甚嚣尘上。董乾觉得无趣,这便转身回家去了。
正进了正门,转身朝自己房中去时,忽听见正堂中传出母亲与父亲议论之声,隐约听着似是与凤凰台的事情有关,他这便站在门外留意听了一番。
风声细微,只遥遥传来林子林间窸窣声,似有若无,又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皆是董乾自以为的幻听。
枯叶被卷入院墙来,带着对夏的厌倦,和对秋的得过且过。董乾的头发剪短了些,再梳不成奔头的样子,狭长的眼睛在这板寸的陪衬下,更似是流氓一样。
也是这一刻,他开始质疑母亲从小教给他的正义,他开始质疑一直当做成功榜样敬佩的父亲的行事准则。认为自己生活在正义之中,并以为常认为自己便是正义的本身的董乾,听到父母关于如何受贿,如何算计凤凰台,如何对着赃物沾沾自喜时,羞愧并夹着愤怒席卷而来。
恶人,人人得而诛之。在说出“诛”这个字时,谁是恶人便不言而喻,一目了然。伸张正义不过是逍遥法外的强作解解说,不过是肆意妄为的虚假伪装,做一个正义的人,顷刻间便成了沽名钓誉。
他不知道凤凰台里的人是不是坏人,他却知道父亲、母亲是比凤凰台里的人要坏的人。虚假与欺骗从自己家中兴起时,无疑使虫生树之根本,给枝繁叶茂最致命一击。
日头在西墙头上消磨、隐匿,桂花被风卷着翻墙而去。董乾偷偷谢了一封告密信,匿名投到了房管司的信箱里。
且说这天曦起床时,一时寻不见随侍的小厮,又往外祖母房中瞧了半晌,仍不见有人出入,信手制了一粉衣小厮的傀儡,去穗安房中窥测一番,并不见有人,她这便潜身进去。
从墨山房中搬来的檀木柜子被锁得严严实实,那葡萄花鹿纹银香囊里的檀香有气无力地升腾,想必穗安已是出去多时了。
在卧床的被褥间反复寻找一番,并不见木柜的钥匙,又去茶几的花瓶中摸索寻找半天,仍旧寻不见钥匙踪影。
天曦拈出冰刀来,反复击打柜子,仍不见有裂痕,这便放弃又去花厅寻找。正巧看到了花厅圆桌上的房屋买卖合同,这天曦不由眉头紧皱,心跳忽地猛烈起来。
意识到外祖母已在背后做了这番功夫,天曦是又怨又恨,端着那几张合同纸在那愣了半天。这便信手抛去,回至卧房,摘下头上的白色绒花,催生出百只冰刀,将那木柜击了个千疮百孔,那金锁亦是被击裂,从中间断裂开来。
天曦将锁抛掷一边,挨个抽屉打开,不料里面除些名贵的古董器物,再无其他。
天曦恼羞成怒,信手一挥,将那柜子翻到在地,那些被穗安视若珍宝的器物被撒得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