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钟小夏让五人退开,然后冲为首的黑衣人一勾手指,“你,过来!”
黑衣人雄壮的身躯立马自地上起来,听话的完全没有了杀人时那股六亲不认的劲儿。来到铁锁前,钟小夏问他,“你是墓主什么人?要实话谁说!”
“曾孙。”他道,深邃眼眸看向铁链下的土地,目光里除了愤怒、仇恨,还有哀怨、悲伤,以及无法言说的苦楚。
哎!也不怪他,看见自己祖先棺木被这样镇住百年,能开心得起来才怪。但冤有头债有主,要不是阿克顿先杀了邱闫峰的儿子,让人家连至亲骨肉的尸体都拿不到,自己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你的伙伴里还有跟墓主有血缘关系的人吗?”
“有两个。”
“让他们过来。”
“干什么?”黑衣男人满脸防备。
“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气息和血脉,能让灵魂安心一些。”
其实还有一点,钟小夏没告诉他,就是像挖坟开棺这种事,是会折损人阳寿的,所以民间会有一个说法,一个男丁,一辈子只能给一位至亲扛一次孝杖,因此自古以来才会有多生儿子的习俗,这样就可以让长子扛父、次子扛母了。
而让阿克顿的至亲来,是因为那五个属猪的士兵正值壮年,她肯定要把那唯一的一次机会留给他们父母,不该由无关紧要的人占了份额,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至亲也理应为祖先扶棺。
“穆托、巴拉格。”他回头叫了两个人的名字,两个身材一样魁梧的大汉趋步而来。
分给他们一人一把铁锹,再看看天上的月亮,已经完全冒出云层,才下令,“挖吧!”
三人立即开动,速度甚至比五人时还快。
庭院中瞬间只剩下铁锹铲动沙子的声音,还有三个猛男因卖力发出的粗重鼻息声。
一锹、一锹……一炷香的工夫,就挖出个硕大的坑洞,因为启坟的是阿克顿同族、又是至亲,所以四下再没有阴风阵阵、怪力乱象。铁链一直蜿蜒往下,而且越往下越粗,到最后竟和一个成年男子的腿差不多了,这别说是拴人,就是拴头牛都不在话下。
随着土被渐渐铲开,蓦地……一道奇观出现在眼前,正常下葬棺椁都是横着四平八稳座于封土之上,寓意入土为安,而这个黑漆木棺却是竖着被放进去的,并且棺材四壁皆被铁链紧紧缠绕,就像一个人被捆着埋进了土里。
这是想让死者在死后都不能安息吗?“立”在丧葬礼俗中等同于“跪”、或者“吊”,是对尸体的一种屈辱,又被铁链层层捆绑,连灵魂都要被束缚,不能超生、不能轮回,就生生世世被困在这一方黑土里。
镇鬼煞……用意何其毒也!
钟小夏从没见过这样下葬的棺木,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心想若论阴阳邪术,还得是古人最厉害啊。
连季子封、慕霖、房顶的慕潇都看得怔愣,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恨啊,要这样埋葬死者?想想……竟有些脊背发凉!
旁边三人更是义愤填膺,大概也看出曾祖父的尸体被羞辱了,还以这种方式被埋了一百多年,个个眉头紧锁,碗大的拳头都攥到微微打颤。
“这位壮士,你叫什么名字?”钟小夏问为首的男人。
男人寻思了一瞬才回答,“阿克塔。”
“哦……阿克塔。”钟小夏看着他,“你们这些同族人之中,任何人都可以感到气愤,为你不行,因为霍、邱两家十四口人都死在了你的手上,其中还包括两名幼童、一个婴儿。”
“我犹嫌不够,他们罪有应得!”阿克塔不肯服输的嘶吼回去,话说得咬牙切齿,喘息片刻……才继续愤慨道,“邱闫峰小儿子不是我阿祖所杀,这是我阿祖亲口跟我爷爷说的,我爷爷又告诉了我父亲,我们辽人从小被教育要诚实守信,从不屑说谎,是我们做的我们承认,不是我们做的也休想赖在我们头上,汉人卑鄙,为得到铁矿,就想尽办法把我们驱逐出赖以生存的草原,邱闫峰这个罪魁祸首,他儿子会死是因为报应,找不到尸骨是因为进了草原狼的肚子,与我们何干?凭什么这样对待我阿祖?”
他用手愤然一指被铁链拴住的棺材,胸膛剧烈起伏着,因为激动的喊叫震落了脸上黑巾,将他那张在草原上饱经风霜的粗旷脸庞展露出来。
“对!这对我们不公平!”其余几人跟着扬声附和。
钟小夏无奈叹息,事经百年,其中的真真假假已经无从考证,但最可怜的就是那三名无辜孩童,他们本该有大好的前程、美好的人生,可一切还未开始,就成了大人恩怨之下的牺牲品。
但现在已经多说无益,这几个人正在气头上,又被怨恨冲昏了头,全无理智可言,她又何需为一桩本就分不清孰是孰非的事情争出对错?
“算了,撬铁链,把棺椁抬出来吧。”
这么粗的铁链要如何打开呢?又成了一个难题。
用火烧?用锯子剌?都是极其浩大的工程,以此种粗壮程度,一夜恐怕都弄不开,而他们又必须在天亮前把墓移出才行。
“不行本官命人去找个锁匠如何?”季子封走过来支招。
钟小夏摇摇头,蹲下身,把手贴在木棺上闭眼凝思,木头下面,除了尸骨的阴气,还有一丝非常微弱的生冷感,类似于铜器、铁碗那种刚硬的气息,但像阿克顿这种遭到邪术禁锢的的棺椁,里面是不可能有陪葬品的。更用力贴紧,她皱皱眉……小鼻尖轻秀了两下,气息虽然很弱,但还是可以辨识得到。
手继续缓缓往下滑动几寸,那感觉更强烈了。
睁开眼,她站起身语出惊人的道,“拿工具把棺材撬开一角吧,钥匙应该在死者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