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承和请罪的话在花颜嘴边转了好几遍,终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只能偷偷偏头去瞟身旁的大公子。
结果她只刚刚抬头,便对上了大公子那双阴鸷又凉薄的凤眸,其中情绪漆黑得她无法分辨清楚,只能隐约看出些许怒气。
吓得花颜更不敢说话。
正在此时,卫昼然却先行开口:“兄长言重了,她只是一个小小丫鬟,向来胆子便小,面对兄长你怎么能不害怕?”
“呵!胆子小。”卫辞青像是听见了什么十分荒唐的笑话一般,勾唇冷嗤一声,意有所指地盯着花颜那双写满慌张心虚的眼眸,他只是笑:“本相看,整个丞相府美人比她的胆子更大。”
这话说的实在是颇有含义。
偏生堂中这样多的人,唯独只有花颜和卫辞青晓得。
卫昼然听着,还以为卫辞青是没办法为难他,便改了主意百般刁难他身边的人,生怕卫辞青不相信忙不迭开口道:“兄长莫要玩笑。花颜不过一介女子,平日除了愚弟和听雨轩中的小厮之外,便鲜少同男子接触,更何况她此时面对的人是兄长,兄长在朝野上厮杀出来的压迫感,自然是非常人能及,纵使花颜胆子比一般女子要大些,但在兄长面前自然也是不够看的。”
“哦?”卫辞青闻言来了兴趣,饶有兴趣地抬了抬眼皮看向面前不断解释的卫昼然,笑得神秘又意有所指:“看来还是个知晓安分守己的丫鬟。只不过本想听说从前你身边伺候的人,似乎不叫花颜。”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又怪疫情起来。
卫昼然脸上的神色僵住,下意识地看向花颜,直到瞧见花颜没有朝自己看过来,才硬着头皮回答:“兄长好记性,从前是愚弟有眼不识珠,竟然认错了人,实在是罪该万死。竟然为了那样一个轻狂不本分又恃宠而骄的丫鬟,忽略了花颜,实在是愚弟的错。好在上天没有放弃,又给了愚弟一次机会,将花颜送回愚弟的身边,这才不曾造成愚弟终身悔恨。是愚弟有眼无珠,心心念念的人机缘巧合之下到了自己面前,竟然还只看得见她的影子,实在是万万不该。”
“那本相,似乎应该恭喜你了?”卫辞青说着,眸光却落在了正在布菜的花颜身上。
小丫鬟肉眼可见的紧张,不知是因为什么,听见他们说的是自己的事情,似乎更加心慌了,浑身僵直,连给他夹菜的手都在轻颤。
直到小丫鬟像是察觉到他的眸光,许是心知她自己怎么也躲不过这一劫,终于敢抬头直视他的眼。
卫辞青未曾说话,花颜自然不敢,也不知在此局面能说些什么。
只是两人定定地对视,视线在空中交汇,如同刀兵相见一般刹那间便磨出无数的火花,却又好像将旁边的人都隔绝开来。
是么。
未曾造成卫昼然终身悔恨?
上天的缘分,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还是说,她当真天地可鉴、日月昭昭的一片真心,他心心念念十几年,他如此乃是破坏一桩好姻缘。
花颜对上大公子的眼神一时之间便愣住了,他那双眸子太过深沉幽暗,此时阴鸷凉薄得像是酝酿着无边无际的黑色风暴,她只看一眼便被他摄住了心神。
那凤眸中的情绪太过复杂,太过深沉,似是带有无边愠怒地质问,似迷茫懵懂地不解,又似是潜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仿佛一瞬间就要将她整个人都彻底淹没囚禁,再不给她半分后退逃脱的机会。
花颜不知能说什么,也不知要说什么。
独属于两个人的扭曲气场,可一离开了花颜和卫辞青两个人,身旁所有的人就没了一点感觉。
尤其是什么都不知晓的卫昼然与两名小厮。
一则是卫辞青的话太过模棱两可。
二则是卫辞青对待他态度太过寻常,自从卫辞青进入仕途,以丞相之位逼着母亲认了他开始,他对自己从来都是这样的态度。
再者便是,卫昼然一想到从前为了红豆伤害花颜,甚至都危及性命,花颜从人牙子手中逃了出来还要坚持回到卫府,他便认定花颜对自己是一片痴心,加上平日看着她实在是本分又乖顺,跟小厮们说话都是要后退好几步的,根本不可能同旁人生出些什么有的没的。
卫昼然瞧着卫辞青的眸光往下看,以为是在瞧花颜给他夹到碗中的菜,全是清淡小菜,不仅一点荤腥没有,甚至连半点辣椒都看不见,勾唇一笑自信解释:
“兄长莫要见怪,花颜她一向只伺候愚弟用膳,同兄长并无交集,也对兄长的喜好不甚了解,所以夹的菜都是按照愚弟的喜好,还请兄长见谅。”
说完,卫昼然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些,像是他刚才意识到的事情让他心情好上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