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恒新录》全本免费阅读
季家成为了选后中的始料未及的赢家,于是随着季家成为国丈家,季家所有的儿子女儿都成为了昌平相亲局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可季家如今没有定亲的只有一个小儿子和一个病秧子,贵胄家谁家的小姐尊贵贤惠又愿意嫁给那位病秧子?除了皇家女儿,在这经历过一次乱战的帝都中,唯有何家嫡长女何云一人。
何家嫡长女何云身出书香世家何家,其生母家南柯氏世代簪缨,上还有建康百年侯府嫡长女宣耀老太君庇佑,下还有垂拱庙堂之外的天下第一大才子何久爱护;何云本人做过东宫的女官,也做过一代主姬的陪读。在此前的夺嫡战乱中,何家上下乃至旁戚无一人身陨,可见其家规森严、家脉家学传承亦是坚韧久远。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入得了如今季家人的眼。
我一字不差地将这番言论背的滚瓜烂熟。赤阳大姐姐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这季家是整个大恒最稳妥的人家,只要大恒不灭,季家就不灭,加上现在季家的独女入宫当了皇后,正是繁花似锦、烈酒烹油之时。她说这门婚事对我来说自然是极好的,让我就誓一定要握紧了,以免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赤阳大姐姐的下场是什么呢?是婚前浓情蜜意的夫君在婚后嗜酒烂赌,屡屡施暴,其家为保名誉将赤阳大姐姐硬生生关在一间室内一年,若不是哥哥游历路过乾州前去探望,赤阳大姐姐还不知要被关多久。哥哥将消息带回家中,还没等处理,大姐夫家就败落了,欠了大额利贷不说,还有了通敌之嫌,最后家中虽把赤阳大姐姐从中摘了出来,姐姐也再也无法挑选另家,大家都忌惮她的身体精神恐有差,也相信那些不祥之说。
媒婆来说亲,两家父母各自寻了机会见面,母亲说季家人虽是武将之家,但季夫人很好相处,当然又或许是因为她儿子患有先天不足之症。季何两家看对了眼,还不到五天,内宫就明谕旨为我和季家季忍冬赐婚。两家开始欢天喜地地筹办婚宴,我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直到在湘淮老家的小表妹何解语来昌平陪我待嫁,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睁着扑闪扑闪的眼睛惊讶地尖声叫道:“云姐姐,你和未来姐夫居然还没见过面!”我这才知道怪在哪里。两个陌生人连面都没有见过就决定共度往后漫长的一生,婚前却又走了那么多流程礼节,到底是轻率还是认真?
我要出嫁,总得来说全家人都是欢天喜地的,唯独母亲身上总有一股抹不去的忧愁。我坐在苍天大树下,听母亲讲她和父亲的故事。讲到最后的时候,她长叹一口气,与我道:“皇帝就没安好心,我们家历代铁规就是清平世不入朝政。如今季家再次逐渐蓬□□来,但还缺强有力的后撑,皇帝就像借着你把我们都拉入局。”
我宽慰母亲:“皇帝曾与女儿有渊源,我又曾是主姬娘娘身边的陪读,皇帝即便是存了利用之心,也会念几分情分。而且历来皇帝都是不许外戚做大,但我们的陛下却主动帮季家,想来对继后娘娘很满意,说不定啊是难得的机遇。”
母亲反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急切地道:“圣上毕竟是大恒的皇上,又在血海人言里摸爬打滚登上的王位,就算是现在真的是为了继后而帮扶季家,也免不得存了什么我们没猜到的心思!若是你过了门,万万不能和继后太亲密了。”
我自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皇帝的感情更是不能当作生命的扶手,如今的皇帝能将昔日的专情分出给继后和贵妃,那或许明天就会转移到别的新人和妃子身上。继后作为和皇帝相处很多的人,指不定那天就会冲撞了皇帝,自然就会祸及与她亲近之人。
婚宴前的前两天,我进宫谢恩。巧遇长桑笙到皇后处吃饭,中途却被太子叫走。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出身季家、温和典雅的皇后并没有像我想象中得到皇帝的宠爱。看来皇帝帮扶季家真的是因为他心里有了别的算盘。
季益华看着远去的皇帝,依旧保持着帝后端庄的微笑,对我说:“皇帝走了,我暂且便只当你的小姑子。”
“何云岂敢。”
季益华将红烧鲫鱼移到我面前:“哥哥和我说了,你做不惯虚礼,如今没有旁人,也就不用做了。听哥哥说这红烧鲫鱼你最是喜爱,今日碰巧陛下来了,就先放他面前了。还希望嫂嫂不要见怪。”
我被她说的心惊。她的眼睛里藏着凉薄和深情,一下就让人迷失在其中,分不清南北。
“尚未成亲,不敢自专为娘娘的嫂嫂。”
她失望地笑笑,摇头,道:“那我就先唤你阿云。”她看了我没有反对才继续道:“阿云和我哥哥还没见面吧?按情理,无论如何,你们都该见一面的。只是两家父母将此事做得急迫,便由不得我安排了。”
我愕然抬头,明白了她话语中透露的信息。
十里红妆,随嫁百万。何家和季家最大的不同就是何家不谋庙堂之位,但谋商贾和传学之道。别人有咬住季益华奢靡的权柄,却没法咬住我的。皇帝和皇后亲来主持大礼,我从缝隙里只看到皇帝和皇后在我们跟前交叉相握的手,一副恩爱两不疑的模样。可我却十分明白,在这虚假之下掩埋着是透骨的虚伪和无奈的相敬如宾。
所幸我和我的夫君和他们不一样。
我和夫君在次年就有了娟儿。娟儿自生出来就生得水嫩,这让我和夫君之间的感情越加融洽。自此之后,夫君虽身体偶有抱恙,但好在每次太医诊断都说问题不大,只要坚持吃药就能长命无忧。
娟儿长到两岁,忍冬的病突然严重起来。季益华回来看过两回,当时我全身心都在忍冬身上,却也看到了她脸色不好。
“嫂嫂,你别担心,宫里有一味叫做火莲的药,能压制体内寒症,我去求来。”
忍冬吃完药醒来听闻皇后为他向皇帝求药一怒之下掀了桌子,我第一次见皇后冷眼也是这个时候。忍冬呵斥她:“你明知道他是如何对你的,你还要去求火莲,火莲是什么药!是他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特意为他准备的。你这一求不仅仅是求了他,更求了那个死了的人,你知道吗?!从今往后,他怀念起那位皇后就只会更加理所当然,丝毫不顾及你!”。皇后这次话说得十分残忍——我是帝后,是天下之母,是皇帝的妻子,已经不是小小的季家女儿了,陛下的名誉我理当维护,所以还请哥哥慎言。
体内寒症被稳住,但忍冬还是被她的一番话气得半夜吐血,从此之后卧床时日占了十之八九。我很生气,我知道忍冬对季益华多么厚爱,纵使忍冬有不对,但终归是为了她好,还是在内室说的,能被多少人听了去?此事一出,我对小姑子惹得夫君患疾加重一事走到了不能忍受的末路,于是乎,我也不去内宫了。
我以为就此他俩会走远,直到我现忍冬在祈福牌上写下:以吾命祈吾妹余生顺遂。我拿着祈福牌浑身颤抖,质问他:“季忍冬,你什么意思?你将我和娟儿置于何地!你想过若是失了你,我们会怎么样?”
“我可能会被冠上克夫的罪名,而娟儿也因为没了父亲日后的路将走得艰难!而我和娟儿在季家难以苟活!你的那几个不是同一母亲生的兄长的媳妇将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难道你让我拿着一纸休书回何家吗!”
忍冬拉着我,面色苍白:“云儿,我从未想过要放弃你和娟儿!我已和父亲母亲说好,若是我死,季家半数产业都归置到你和娟儿名下。再让母亲去找妹妹为你们求个封号,这样必然不会让你们受委屈。只是益华,她是我唯一的嫡亲妹妹,一母同胞,连血都流的是一模一样的。她为我季家入深宫,羽翼尽数被折,终生被困在那处不得自由,我终究不能放弃她。”
我面如死灰,我从未如此失望过。我甩开他的手,语气寒冷到我都觉得透骨:“可你选择季益华的时候就已经选择放弃我和娟儿了。季忍冬,你不爱我。”
忍冬的眼睛里全是惊愕,然后慢慢转化成痛苦。他是个好兄长,却难说是个好夫君。
我领着娟儿回娘家,兄长何久与我彻夜长聊,就像未出阁时一样。谈到此事,何久长叹:“这种事最难两全。你是在逼他。”我冷了脸:“怎么,连我自己的哥哥也要站在别人家妹妹的身边吗?”兄长沉重地长久叹息,仰头看天:“妹儿,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季家不太平。屋里屋外都不太平。”我很疑惑,在季家活了六年,我都没有现屋内有谁是“奸细”。
可还没等我再逼忍冬几日,季家就传来季益华病重的消息。母亲掩住了众人的口,嘱咐我:“这怕是要变天了,你回去,和忍冬一同进宫。”
忍冬久病,我以为他要被抬进宫,却不想第二天一早他便能独自起身,这把我和婆母吓破了胆,迎风就忍不住掉泪。
我和他时隔几年再一次踏入重重围禁下的皇帝内宫了。季益华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我见到的她都要温和。她面色无光,是大凶之兆,但她依旧在笑。
忍冬心疼她的病痛,问:“近日感觉如何?会疼吗?”
季益华皱着鼻头,躲在忍冬怀里,脑袋往他肚子上钻了钻,就像娟儿在长辈们怀里撒娇一样,似无奈又似轻松道:“哥哥忘了,我不会很疼的。”
话到最后,她突然垂眼笑成水光潋滟的模样:“兄长,没关系,疼也没关系的。陛下是喜欢我的,我还救了那么多百姓、帮助了那么多后妃,养了自己的公主,还看过了那么多稀奇玩物,你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