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子落在桌上,发出很重的一声,朱佑的心也好似跟着猛撞了那么一下,这是姚氏生气的表现,多年来依然不变。果然还是他记忆里喜欢生闷气的小素素。“素--”“别喊我,丢脸。”一大把年纪了,装什么不好,装疯卖傻,想跟他,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被人一起当傻子。朱佑是豁出去了:“你一步都不愿意迈,那就站在这里,等我动,我都不嫌丢尽了这张老脸,你又在怕什么。”是啊,她在怕什么,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安逸日子过惯了,想着一个人也好,不喜不悲,就没那么多的烦恼事了。然而也只有姚氏自己最清楚,有多少在梦中,她都梦到了这个男人,一遍遍唤着她素素,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看他一眼。姚氏眼睛湿了,凉凉的泪落了下来,她也不懂为什么要哭,可又抑制不住,情绪到这里了,不哭不行。朱佑那腿还是有点疼的,小丫头用了吃奶的劲,可此时的他也顾不上疼了,急着起身去帮姚氏拭泪,只是才碰到她脸上的湿意,就被她一把打开。“我不去找你,你就不来找我,叫你老实的时候不老实,有时要动一动了,你又缩在你这弹丸之地不肯迈出一步,你说我没良心,你又好得到哪去。”姚氏总算被朱佑逼出了心里话,真没良心,就不会怨了。朱佑眼里的情绪也是变了又变,眸色渐深,分外的复杂,他抬手想再次为她拭泪,可又垂了下去,不是怕再被她打掉,而是不舍得再去碰她。“是我不对,是我想错了,那时的我就该追去尚京。”姚氏有她的顾虑,有她要照顾的人,朱佑也有。长姐只有晏随这么一个孩子,小小少年还未长成,他那位高权重的姐夫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再娶新妇,毕竟守了好几年,总有想开的时候,不想这么多年,姐夫依然孤独一人,倒让朱佑羞愧自己当年那卑劣的猜测。晏家出情种,姐夫遇到姐姐后就只守她一个,晏随估计也一样,甚至比他爹更甚,人还没娶进来,就已经急着帮那一大家子筹谋了。朱佑一声叹息:“素素,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有,终归,那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时候。”不想承认也是如此,似乎好事总要多磨磨,磨过了头就秃了,可若是刚刚好,或许又是另一个良辰了。姚氏心弦动了,也绷不住了,一双哭过更显清媚的眼睛直瞅着朱佑,万般的话,最终化作一句问候:“你还疼不疼?”朱佑不自主地笑开了:“托你的福,不疼了。”“贫嘴。”姚氏忍不住骂,话里带着一丝笑意。雨过天晴,但愿将来的日子,天天都是好风景。男女之情,世上最无解,前几日还是冷眉冷眼的模样,这腿一伤,两人之间的感情就突飞猛进了,姚氏明显心情好多了,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不经意的喜色。魏娆倒是纠结了,没想到自己试试看的这一招还真管用,得意的同时,又有点失落,姨母说不定就留在这里当她的朱夫人,不会再陪着她走后面的路了。不过她也大了,不能再拖着姨母了,姚氏得到了幸福,自己更要祝福,让人安安心心地享福。朱佑话里也多有暗示,还刻意提了句,哪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这是得陇就开始望蜀了,魏娆一个小辈能说什么,他们多大的人了,想办事了自己去定,又没人拦着。姚氏有所顾忌,还是想多陪魏娆一段。朱佑也有话要说了:“我这里多的是房子,便是魏家人全来了都管够,或者我再去城里添个大宅子,雍城气候跟南方更接近,适合你们居住,就在这里最好不过,又何必还要长途跋涉跑到衮州去,就算小九真要嫁阿随,这里就是小九的娘家,他想娶就自己过来,断没有娘家人都跟过去的道理。”甥舅俩感情好是一回事,喜欢彼此拆台也是真,打起嘴上官司,谁都不输谁。魏娆一听也是,有个安稳的地方避难就可以了,雍城已经是北境管辖地带,又有朱佑庇护,还能跟姨母作伴,她又为何还要折腾。晏随那厮太会蛊惑人心,魏娆不知不觉被他忽悠得竟然觉得去到衮州是理所应当的事了。还在赶回衮州路上的晏世子绝不会想到,仅仅是两三天的时间,他的亲舅舅就把他将近二十天的游说成果全都弄没。此时的他也没空去想,快马扬鞭,星夜疾行,到了中途的驿站,他停了下来。他不累,马也累了,想跑也跑不快,加上他心疼马,叫驿卒牵到马厩,多喂些鲜草,自己则上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