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华娘的猜测没有错。
想到那日早上闻鸟鸣醒来,忽然发现身边躺了一个人,吓的她几乎尖叫,却被一把捂住嘴,华娘这不正经的便笑嘻嘻道:“清妩美人,你想不想多两个兄弟姐妹啊。”
于是她便撺掇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在今日来了邬家村,受华娘之邀,看一场戏。
拆穿那个爹,对董清妩来说,真的一点压力也没有。如若可以,她希望能借由此事让母亲看清她心心念念的所爱是怎样一个虚伪的斯文败类。
院子里有很多人,但是董清妩还是很快看到了郎华娘,东南角,靠墙根处,地上躺着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女人,宁远侯并腿站着,而郎华娘就坐在他的脚面上,托着腮,一脸的兴致勃勃。
董清妩抚额,心道:这丫头可真会找地方坐。能把宁远侯的贵脚当板凳坐,她也算是胆大包天了。不过,宁远侯怎么会甘愿让她坐?
想到华娘的霸道,董清妩笑弯了一双明眸。且不论宁远侯为何会沦落在这小山村,他落入华娘之手,怕是吃了不少苦头才学乖的。
郎华娘也看见董清妩了,四眸相对,皆笑了。前者的笑意味深长,后者的笑娇嗔之中略带警告。
“重石页,你还敢回来!”邬老头“嚯”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冲向董昌硕。
董昌硕才接上腿骨,可受不得冲撞,王胡子忠心,眼疾手快,横斜里冲来一把将邬老头推个趔趄。
邬老头愤怒抬眼,一看王胡子的脸,心中的火气就更大了,“你个龟孙子,你看看我是谁,当年你们主仆骗了我闺女的清白,吃干抹净,拍拍屁股一走没有音信,你们难道忘了不成?”
邬老头午夜梦回睡不着的时候,回忆自己这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就吃了两次血亏,一次是养了郎意父女俩这对白眼狼,另一次就是被重石页、王老虎那对人模狗样,声称是来自燕京世家大族的主仆所骗,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再见重石页,他恨不得喝他的血,啃他的肉!
但是邬老头是个很会计较得失,察言观色,有理智有决断的人,所谓人靠衣装,邬老头再见重石页,第一眼认出了他,第二眼则注意到了他的穿着打扮,第三眼则看见了跟在他身后的福安郡主。
福安郡主乃是淮安王嫡女,嫁妆丰厚,不缺贡缎锦绸,今日她穿了一件织金如意云纹交领衫,领边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鸟细纹,下边穿一条凤蝶牡丹马面裙,裙摆同样用金丝线绣出了繁复的花纹。
如此的面料和绣艺,绝对不是普通商户能有的。
邬老头心想:当年重石页兴许没说谎,他真的出身世家大族,但是碍于家中父母或其他缘故,才没有回来迎娶倩娘。既如此,反正我的家财没了成了穷光蛋,也把郎意得罪狠了,有承嗣在手,不如赶紧抓住重石页不放,记住他,兴许我还能东山再起。
想罢,邬老头的态度就没有一开始强硬了,还做出一副伤怀慌乱的样子,一把把邬承嗣拽到董昌硕跟前,“三小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爹是谁吗,姥爷现在就告诉你,这就是你亲爹。”
“什么?”福安郡主一把捂住了嫣红的小嘴,双眸立时水雾迷蒙,不敢置信的望着董昌硕,捂着心口,摇摇欲坠,泣音颤抖道:“硕哥,这是怎么回事?”
☆、贱人送做堆
不过是睡了一个自愿送上门的村女,当年他只当是一夜风流,风流完了就完了,像喝口水吃顿饭那么简单。
更何况十多年过去了,他又要想着哄骗福安郡主以求得到淮安王的提携,又要想着升官发财,又要想着寻隙偷个腥养个歌姬,日日月月忙的不可开交,哪会费事去记那一场可有可无的风月小事。
此番再见邬老头,眼前之人虽沧桑了许多,却清晰可辨是当年那个小地主,猛的一下子就唤醒了他几乎遗忘的记忆。
当年他还在翰林院做翰林侍读,因杭州曾是太上皇和太后故居之地,当国子监上书要求在南方建一座清远书院的时候,陛下就亲自圈定了杭州,并亲点了几个翰林侍读陪同国子监祭酒一起来杭州选址,他便是那其中之一。
杭州管辖着七个县,他陪同国子监祭酒下来后,七县县令争相设宴款待,又是送美人又是送金银财宝,都想让清远书院落在自己的县内。
望着那些送上门来的美人财物,他是蠢蠢欲动,却又不敢伸手,因为当时的国子监祭酒是出了名的清廉高洁,他自己推了那些宴席和美人不算,也勒令他们这些翰林侍读不许收受贿赂。
他不知道别人收没收,反正他是没收的,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那时他已娶了福安郡主,也借淮安王的力被选入翰林院,做了翰林侍读。翰林院啊,那是天下学子做梦也想进的地方,自古就有非翰林不为相的俗语,这里也是最接近天子的地方。
翰林侍读,就是陪帝王读书讲学,给帝王解惑的人。那时承乾帝才将弱冠,是真正的少年天子,若能得到这位少年天子的认可,前途将不可限量。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周元斐、洛山柏、赵梦澜这三人将他压的死死的,陛下读书、骑马、狩猎都只叫这三人陪同。
陛下被这三人把持,别人自然没有出头之日。
他有想过利用淮安王府的势利逼退其中之一,却在弄清这三人的背景之后,彻底歇了心思,并生绝望之念。
周元斐,周老相国之子,太后娘娘的表侄,陛下可称一声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