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之前,童云开一直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作为村里同龄人的孩子头,他像一只脱缰的小野马,整天带着一帮小伙伴驰骋在农村的广阔天地上。
那个时候,农民已经脱贫,尚未致富,家家吃上了管够的白面馒头,小日子过的勤勉踏实,淳朴而惬意,老婆孩子热炕头,无欲无求。
直到后来有一天,在外面疯窜的童云开被隔壁大娘满脸焦虑的喊回家,还没到胡同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童云开懵懂失措的被大娘拽着往家走,家门口围满了人,母亲和奶奶被围在中间,哭喊声尤为撕裂。
走近了,门前停着一辆平板车,母亲和奶奶正趴在上面痛哭不止,边哭边拼命往平板车上爬,旁边各有好几个人在竭力拽着两人。
童云开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看见大人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他渐渐明白,平板车上躺着的,是父亲。
乡里组织村里的青壮年去县里挖水库,父亲已经离家半个多月。
意识到父亲出事,但是并不清楚这到底代表什么,童云开本能的嚎啕大哭。
事情经过简单而残酷,塌方了,砸底下两个人,挖出来以后当场就没了呼吸,其中就有童云开的父亲。
几天之后,父亲下葬,全家沉浸悲痛中无法自拔,小孩子尚未经过生活的洗礼,悲痛远没有那么痛彻心扉,童云开和妹妹童云菲凄凄惨惨戚戚,大人哭就跟着哭。
时间终会抚平一切,但是有些东西已经不可逆转的发生了改变。
母亲变的郁郁寡欢,在娘家人的撺掇下,一年以后,带着女儿改嫁,将童家的根儿给留了下来!
某天童云开放学回来,家里锁着门,奶奶将他带回家,告诉他说,妈妈带着妹妹回姥姥家了,得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过了一星期,童云开待不住了,缠着让爷爷带他去姥姥家,把爷爷缠的不耐烦,把他好一顿收拾。
然后童云开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连跑带溜达,一个人偷偷去了十几公里之外的姥姥家。
结果到了姥姥家并没有看见妈妈和妹妹,姥姥告诉他,妈妈带着妹妹出去打工了,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了。
一个多月以后,在小伙伴的嘴巴里,童云开才知道,妈妈改嫁,自己成了没爸没妈的孩子!
孩童幼小的心灵,短短一年多时间两次受到这个年纪所能想象到的最严重的创伤。
本就孩子头的童云开变的桀骜不驯,在学校里整天跟外村那些嘲笑他的同学打仗,打的太凶,三天两头就被家长找上门来。
爷爷也不是善茬,谁让你家孩子嘴贱?
于是,经常性的跟找上门的家长吵起来,一吵架后院德高望重的老村长就过来帮腔。
老村长是老革命,不给组织上添麻烦,解放以后就回到老家安安稳稳的种地,勤勤恳恳的当了三十多年的村支书,去乡里开会,乡长都要亲自给他搬椅子的人物!
一方面老支书的威望在那儿摆着,另一方面,谁不知道县组织部老部长是老支书的战友?
老支书有着老一辈革命人的情怀,甘于奉献和牺牲,嫉恶如仇,遇事情讲道理。
在他看来,男人就要顶天立地,受欺负就要打回去,天经地义!
将前来兴师问罪的家长灰头土脸的撵走之后,爷爷二话不说,将童云开摁在门旁的石凳上,抽出皮带就是一顿打!
这就叫恩怨分明,挨欺负就要打回去,但是打架是不对的!
别管矛盾不矛盾,真理就是真理,谁也驳不倒谁,老头子们也没那闲心去驳!
每每这种时候,老支书都倒背着手,黑着脸倔倔的离开,功成身退。
院子里传来清脆的鞭挞声,伴随着老伙计极富韵律的呵斥声:“让你上学是让你去干仗了?”
童云开闷声不吭。
时间一晃过去好几年,他已经渐渐忘却了父亲和母亲的模样,在粗犷坚强的家风锻造下,人也没那么矫情,在他印象中,反正就那么回事儿,想不想的,都没有什么意义,唯一比较烦躁的是,总有一些欠收拾的货拿这事儿来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