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深处,越幽暗。
直到它在一片荆棘丛中停下来。道道荆条纵横交错,像戒备森严的笼。
我从缝隙中窥探,有人被困在其中,背对着的熟悉身影。那个治疗所中,总在黑暗中见我的旗袍柳梦,重新出现。
在被荆棘丛筑成的穹顶下,她穿一袭青红旗袍侧躺在空地中间,闭眼喃喃,眷恋不舍:叹铃叹铃
又一声啼鸣,将我从纷杂的悲惨梦境中拉回神。
我睁眼,与笼子里的鹦鹉对上视线。黑暗中,它的眼睛在发光,灼灼如人眼。
脑海里回忆的是神婆说过的话,还有玉眉的解释。
很久之后,我对着鸟儿说。
你在等我,对不对。
怪梦并没有就此消失。
往后我梦见荆棘丛消失不见,里面的人不知所踪,我不停奔走在山麓间寻找柳梦的身影。一直到远山的那抹身影往水街方向走去。
我猜想她是想回家。
但我离她太过远,再想去追寻,却因头顶鸟群的鸣叫戛然而止,回归现实。
后来我什么都没有梦到,虚弱枯萎的身体倒是奇异地好起来。发烧褪去,我越发清醒,手脚也有了些力气。
我开始觉得这并非是高烧糊涂之下,因执念过深而产生的偶然梦,它像某种预兆或指引,告诉我得做出行动。
所以有所恢复后的第一件事,我要循着梦里的自己,去找她。
我要去她家里看看。我坚持道。
玉眉僵硬的双肩泄力般垮下,无奈答应:好。
现下站在枣红木门前,入眼是萧索凄清,了无生息。那些柳梦种下的花草,早因无人打理枯萎凋零,风吹,枯叶碎纸花般扑簌簌落。
吱呀一声,未上锁的门被吹开。我没时间感伤,迅速上前去看。
妄想好梦成真。心存可笑的侥幸推开门,等来的却是一间什么都没了的空房子。
我神经质地走到原先有沙发的位置。
什么都没有。
连丝毫的声响都没有。
只有玉眉在说话:听人说房东要把这里拆掉重新建,旧家具拿去回收
拆掉重建,意味一点痕迹都没有,往日点滴被抹擦得一干二净。
我抱膝坐在地面,咬着指节琢磨。
梦里的柳梦为什么要来水街呢?她不爱这个地方,一心远走,理想是安居在如世外桃源的林海镇否则我也不会将她葬在那座山上。
齿间的指节突然被扯离。回过神,玉眉在我面前焦急大喊,不要咬了!出血了!
她按住我双手,和我平视,让我冷静:叹铃,拆掉是没办法的事,别难过,柳梦不是还给你留过很多东西吗?不代表什么都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