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但她选择了沉默。
此时的沉默是一种自救。
“别让我等太久。”
一盅已经溢出的酒顷刻间空了杯。苏白对上一双锋利的眼睛,它们逼迫她作出抉择。
“聊什么呢?表情都这么严肃?”
沉星河出现的正是时候,锋利的逼迫从中间折断,齐齐看向她时只剩闪躲。
“没什么。”
苏白不想多说。
“在聊她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你,她要出国的事。”
盛泽不想放过。
“你要出国?”
沉星河全然不知。
酒从一侧倾斜而出,洒到手心里,凉凉的。她没想过她会离开,更没想到她不打算告诉自己。
“我……”
苏白的支支吾吾,让沉星河更加确信盛泽的话,「她真的要走」。
“什么时候走?”残余的酒只够一口,沉星河又添了满杯。
“一周后。”盛泽不冷不热地接话,凝视着即将反目的一对恋人。
“不是这样的……星河,你听我说…!”
“你不用瞒我的,即使你告诉我你要走,我也不会拦你的。你知道的,不是吗?”
一道紫色的光停留在沉星河的右眼上。紫色是一种极佳的刺激色,映在眼上是一种悲恸。
周遭的店铺都挂有霓虹灯牌,生怕有人错过自己的店,而有一扇门格格不入,什么都没挂,像躲在车底的猫,怕被人发现。门后面便是酒吧,是望远市最隐蔽的酒吧——也是唯一一个gay吧。
苏白把她拉到外面,她们站在一个坏掉的路灯下。沉星河看着她点燃一根烟,火星是她们之间唯一还亮着的东西。
“为什么要走?”
“不爱了,就会离开,不是吗?”
沉星河跟着点了一支烟,她从不抽烟。
“所以你一直在骗我?”
“是。”
一束审谛的目光迟迟未等到回应,就像手指间的烟灰迟迟未有人弹落。
沉星河突然觉得好笑,七年相伴抵不住一句“不爱”。时间确实可以冲淡一切,包括爱。只是,苏白于她早已超越恋人之情,更甚家人。那句离开像是要斩断一切情缘。
“能不走吗?我是说,别分手。”沉星河扔掉烟,握住苏白折在胸前的手。
“我一直在骗你的钱,你的感情……你还要挽留我?沉星河!你能不能清醒点?!”
一阵大吼,抖落了烟灰。
“不!不是的……!”沉星河发了疯一样,地上的烟头跟着被压灭,“那些钱都是给你弟弟看病用的,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医院里见过的…见过的……!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带我离开家?为什么要陪我这么久?!”
唯一的亮着的烟在苏白手上熄灭,燃烬的烟灰被一阵风带走,泪水随即落下。
“我没有弟弟,陪你这么久,是因为你可怜。”苏白蹲下来看她,却什么也看不清。
因为可怜?怜悯只会让人变得更可怜。沉星河想起那个残冷的家,把她赶出门,遭人冷眼,她的家人唯一要她留下的理由是,图她丰厚嫁妆换弟弟娶妻安家。讽刺,当真讽刺!埋葬一个人的人生换取另一个人的坦途。恶毒,当真恶毒!
遇见苏白是沉星河的幸,一句“跟我走”才有了如今安在的她;但遇见苏白亦是不幸,一句“在骗你”又让她深陷泥潭。
苏白走了,留沉星河一人站在一个永远不会亮的路灯下。过一会儿,她也走了,寂静仍属于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