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清水县城之后,宋砚和村人一同把税粮交到县衙。
交完粮,宋砚让阿虎爹他们一行人先走,说自己还有一些事要办,晚些时候再回去。
随后,宋砚独自在县城内转了半日,买了些东西,顺便买了一身新衣。
第二日一早,宋砚换了新衣,又去了县衙。
宋砚先是向门口的差役拜了拜,对他说了几句什么,拿一小块碎银放进那人手中,随后将一封信递了过去。
“等着。”那差役拿了信,便进去了。
不久,那差役出来道:“大人这会儿有要事正在处理,你先在这儿等着吧。”
宋砚便立在衙门门口静静等着。
日头越来越高,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有的钻进眼中,刺得眼睛火辣辣的;有的流进脖子里,渐渐濡湿了胸前的衣襟。
宋砚掏出帕子擦了擦满脸的汗水,他清晰地感知着汗水顺着皮肤流淌的触感,仿佛他此刻焦灼的心。但他必须冷静,耐心,保持头脑清醒。
他蛰伏了半年,如今,不能再等了。
宋砚从未想到,他堂堂一朝状元,有一日竟要用这样的方式去求人。可他早已今非昔比,昨日的一切如过眼烟云,已不复存在。而今,他得重新站起,一切从头来过。
宋砚抬头看了看日头,已快过午时了,但里头依旧毫无动静。
可即便等到天黑,他也必须等。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到未时,宋砚全身的衣衫几乎已经被汗水浸透,他又累又饿又热,整个人有些发晕。毒辣的太阳晒在身上,仿佛一根根尖刺在不断地扎着他的皮肤。
县衙前不时有路人往来,常有路人对这个像竹竿一样杵在这里的人侧目以视。
他知道县令在为难他,但他不愿就此放弃。
即便天真如他,这么久以来,也能猜得到,自己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蓄意为之。
他带着满身的污泥面目全非地来到这里,在这烂泥坑里已经躺了半年,颓丧过,沉沦过,但他不甘心就这样腐烂在里面,他必须要以另一番面貌,堂堂正正地站起来,坦坦荡荡立于天地之间。
人生如寄,雪泥鸿爪,是是非非,阴谋阳谋,他不愿理会。他只是不甘心,自己二十余年勤学不辍,未敢有丝毫懈怠,只是期望自己这一身才学,有朝一日能学以致用,真正为黎敏造福。如今,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两个时辰的烈日曝晒,他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宋砚渐渐感到头颅重如千斤,视线越来越模糊,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午后的县衙门口人烟稀少,地面简直像个大蒸笼,蒸得人大汗直冒。树上的知了此起彼伏地聒噪着,连树叶都蒸腾着热气儿。
门口的两个差役正昏昏欲睡,忽听“咚”的一声,一看,原来是一旁等着的那人晕了过去。毕竟是县衙门口,两人赶忙过去把那人抬到檐下。
“好像是中暑了。”一人道。
“那怎么办?”另一人问。
“先把人弄醒再说。”说着,这人便赶忙去掐人中。“你去弄点儿水来。”
另一人听了,便匆匆进去了,不一会儿端着一碗水小跑出来,“水来了!”
二人一个扶起宋砚,一个给他喂水。
“喂!你感觉怎么样?”
宋砚听到有人在说话,但此刻,他的耳朵嗡嗡作响,那声音传来仿佛隔了好远,有些飘渺。
宋砚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睛,便看见头顶的屋檐,以及屋檐外湛蓝却又如火炉一样滚烫的天空。
宋砚勉力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提不起力气,眼皮沉得厉害。
“怎么办?要去报告大人吗?”一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