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下来了就好,木已成舟,今天他们没有反对,等以后再想反对,他就把这一段拍到他们脸上,问问他们是不是在质疑圣谕的神圣性,是不是想着逼皇帝吃下他说过的话,是不是想造反。
燕无纠饮下一杯淡而无味的热酒,长久压抑着的眉眼里隐隐袒露出来一点属于多年前那个小混蛋的狡猾。
帐中灯火到了深夜才散去,楚鸣凤在燕无纠说出那段话后就再未开口,一直等到燕无纠要起身离开了,她才问“你说的是真的”
披着厚重大氅的男人着她,挑起一边眉毛“你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
这话说的像是赖皮,楚鸣凤一下子皱起了眉,张嘴就要反驳,燕无纠比她更快“你现在不应该着急问我这件事,毕竟那坛子酒我还没有找你算账,是不是”
楚鸣凤脸色登时白了,她抿着嘴唇,表情冷漠,过了半天才冷笑起来“酒什么酒”
燕无纠没有因为她的否认而不满,好脾气地说“你不承认也没用,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你想干什么,实话说,我也想杀你,我早就想杀你了,中原佛门暴动,你藏在后面推了一把,你当我一直不知道吗”
楚鸣凤乌黑的眼珠沉沉地望着他“干枝,是你送到悄悄手上的”
燕无纠爽快地承认了“是啊,说真的,你杀人的手法就这么几种,你身边的南疆死士我都认识,你既然不能动刀见血,那就只有暗中下毒了,今天不正是一个好时机我只要礼单上有谁要进吃食,再派人暗中验一番,找出这坛酒一点也不难。”
“如果你当时没有出声,你现在就不能好好坐在这里了。”燕无纠语气里有种奇妙的和煦,“下午我命人清洗了外头的刑台,特意换了根干净的绞索,可惜没用上。”
他声音里带着笑,楚鸣凤却听得遍体生寒。
都到了这地步,二人已撕破脸,楚鸣凤自知错过这个机会她就再也动不了大权在握的燕无纠了,一阵懊悔涌上心头,养虎成患,实在是养虎成患
“你待要如何”高高在上的南疆女王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失败,她的气色瞬间散了许多,那种明艳傲慢的美丽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样从她骨子里消失了。
燕无纠没有在意她的变化,声音平和“我说了,我想杀你,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你的确扶持了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恩仇相加,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我视楚凤悄为亲子,允许她日后与我的子女一同竞争皇位,而你,自请失德,不受皇后位,幽居寺院终身不得外出。”
“第二,我依旧给你女王封号,将你封到东海之滨,你带楚凤悄退居东海,封地不许有一兵一卒,税收归你挥霍,你一辈子在东海做个富贵闲人,死后封地回收,让楚凤悄回京来做个闲散郡主。”
“二选一,你要哪个”
燕无纠的脸隐藏在烛火幽微的光线里,他嘴角仿佛带着一个笑弧,但这个弧度配上他不紧不慢说出的话,却让楚鸣凤如遭雷击。
两个选择,每一个都是在狠狠地剜她的心。
她渴望权势,像野兽渴求鲜血一样贪婪地觊觎着权柄的光辉;她也疼她唯一的女儿,如疼惜心头肉一般惜这个女孩儿,甚至愿意为了保护她而打翻自己的计划。
燕无纠就偏偏要让她在权势和女儿中选择一个。
是要给女儿竞争天下的资格,还是要蜗居在东海之滨做个无冕之王
这种生活,对楚鸣凤这种渴求权势到了骨子里的人来说,和日日凌迟啃噬她的灵魂有什么区别
楚鸣凤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光辉,她褪去了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视线,直直地盯着他“你确保能待悄悄和你的亲生血脉一样”
燕无纠瞥她一眼“你也可以不相信。”
楚鸣凤死死咬住了嘴唇,力道之大,有一丝丝殷红血液从嘴角滴了下来。
推己及人,她不信燕无纠能做到,但是她却不想放过这个上去实在诱人的机会。
她失败了,但是悄悄还有机会悄悄可以做执掌天下的女皇
这个诱人的选择压倒了她的理智,楚鸣凤发了狠,眼中有赌徒一样恶狠狠的光亮起“我选一记住你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