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清明,我妈打电话再次追问我何时回家。
26岁的老年女性被催婚成了常态,我始终无法明白爸妈为何如此热衷谈论关于婚姻和孩子的话题。而我对他们结婚生子人生才是完整的观点嗤之以鼻。每次以“若为自由故”回应时他们便迅速建立统一战线,训斥我自私和不负责任,并上升到不孝。
但回家的心情总归欢喜雀跃,常常回忆起小时候的欢乐时光,无忧无虑,烂漫天真。
周五下班买了当天最后一趟回县城的客车票,车站大院的人匆忙行走,来来回回,大多面无表情或郁郁寡欢。
小小的候车室却是人生百态,充斥着唯唯诺诺、小心谨慎、可怜自卑、蛮横无理、霸道狠毒、傲慢无知。
六点二十客车准时出站,心情从激动转为平静。我爸做了我爱吃的炒肉片,因为无肉不欢,所以两眼放光。
同车的其他乘客打电话报备回家的时间,此起彼伏,喜气洋洋。
回家的路总是显得很长,路旁的阴山暮影飞快的向后退去,青雾设置了迷障,将还在山上吃草的牛隐去,虽悠闲惬意慵懒自在,我却担心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到站已是晚上十点,我埋怨我爸在站外等了一个小时。
“不是跟您说晚点过来嘛?站里都是回城的人,哪来那么多坏人?”近清明,天气凉薄,怎么忍心叫他等着。
“坏人会告诉你他是坏人吗?这么晚了,又不是男孩子,再说我要是不过来接你,你妈就得自己过来等着。”话里训斥着,脸上倒是笑开了花。
从正月初六假期结束返回蓝和到现在才算是回了新年的第一次家,爸妈当然开心。
“那您倒是多穿一点,哪有在这个时节就穿单衣的?”北方不比南方,清明时段的气温夜里有时低到十度以下,我看爸爸穿着立领的旧单衣,心中无比自责。
“行行行,下次穿多一点,你妈等急了又要打电话过来,咱俩赶紧回家。你一定饿坏了,快,上车。”
我无奈不已,亲人在相互担心中依恋对方,谁也不能完全做到对方期望的样子,因此产生愧疚和感动。老旧的轿车陪伴我们家十多年,何时期满卸任仍是未知。
进门时我妈大喊着宝贝回来了,眼睛弯了又弯,止不住的笑意。比起我爸,我妈的情感确实比较外放。
只是近一年我妈两鬓变白,我看了害怕又着急,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孩子对此慌张不已,如果可以阻止他们老去,我们愿意付出所有。
我们多么希望他们能脱离世俗兜转不再受轮回之苦。
“怎么又瘦了!你到底有没有按时吃饭?是不是在减肥?脸大是天生的!你不能因为脸大就减肥啊,你再怎么减,骨头不会变小是不是?除非去削骨,但是我和爸爸是绝对不同意你整容的。人要学着接受自己……”我妈连珠弹炮,友爱但是刻薄……我和爸爸对视后翻个白眼坐在餐桌旁。
餐桌上摆放着碗筷,我爸洗完手将锅里的菜端上桌。
“妈…妈…妈!我求您了,咱们先吃饭,我快饿死了,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东西呢,您这样一直人身攻击是不对的。再说了,我没减肥,干吃不胖,您说气不气人。”对于我妈自认为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的“金玉良言”我时常觉得难以消化。
“好了,先吃饭,边吃边聊。”我爸终于开口插话。
在我和我妈之间除了结婚这个话题外我爸常常保持中立,除非我和妈妈即将发生不可调和的巨大矛盾时他才慢慢悠悠的告诉我,我不应该与我妈对抗。
原因很简单,首先因为她是我妈,其次因为她是我妈,最重要并且最应该强调的一点是她是我妈。
我无语至极,当然不过是些生活琐碎,争论观点不同罢了,爸妈绝对是明事理的善人。
“你就知道惯着她,你看她,越来越不像样,吃饭连手都不洗了,快去洗手去!”我悻悻的放下手中的大骨头,本来是有点洁癖的,只是在我妈的前后夹攻下忘掉了,可见火力之强大。
我妈倒是没了刚才的气势,眼睛又弯了起来,成了贤良淑德的好妈妈……通常在我妈温良恭俭让的时候我们一家都会其乐融融,一团和气,喜笑颜开,重叙温情。
碗里的菜越放越高,我咀嚼的能力完全跟不上他们夹菜的速度。小时候觉得理所当然的父母的爱,现在开始慢慢享受,生怕错过。
闲聊着关于工作的事情,在工作上爸妈不会给我任何压力,只叫我力所能及的做好自己的事,我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