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待奶娘哄了思秦睡后,怀蝶向燕云烈禀报了一些京城里发生的事情。无非是各地藩王以及几个皇子对王位的虎视耽耽,不过令他感兴趣的倒是另外一件事。
霍贤当初川“及第”控制了朝中不少官员,霍贤被凌青一怒之下虐杀,“及第”的解蛊方法便也无人再知,如此一来,身中“及第”的凌青和朝中那些被控制的官员也就性命堪忧。
但是由于之后接踵而来的事情交织着无以宣泄的悔恨和狂怒,让燕云烈在寻求逃避的时候也把这件事情给一并忘记,直到前几日再遇,无意中看到凌青手指指甲根部的红线,才又让他重新想起来——凌青也许活不太久。
毕竟他消去的只是这八年来凌青对自己的记忆,但是听东离暮云的说法,凌青似乎退回到了年少时候的性格,对于救阮素雪和虐杀霍贤的事也似模模糊糊。
这么一说,燕云烈便想会不会是受“及第”的影响,但是解蛊的方法已经没有了,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青死?
想到这里,燕云烈不由暗自一惊,那种喘息不过胸口闷痛的感觉,仿佛再次将他拉入那个可怕冰冷的深渊里。他将自己全忘了,然后在人世也不会太长久……那种即将生死永绝的认识让燕云烈感觉恐惧……
是了,恐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心头啃噬的痛楚,不是明显的痛,一扎一扎的,却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蚕食掉他的理性,然后只要一想到“凌青会死”,就有天地俱毁的感觉。
自己当初做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
为了让“秦林”活下去,而现在,自己的亲骨肉在自己面前惨死,他却连见都未曾见过一面,凌青则在被自己无情伤害之后选择了“忘却”,但是他当初花了这么多心力,甚至不惜毁名弃誉也要救的人,依然会死去……
仿佛一切都退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只余下伤疤和永世难忘的悲痛,而其余的,依旧朝着既定的结局而去,自己却只能看着,束手无策。
就在这万般无奈的时候,燕云烈又想起,凌青当时身上有可以牵制住“及第”的药物,他说那个药是一位世兄给他的……和凌青形如兄弟的便是东离暮云了,而东离暮云身边又有一个安阳王,其中莫名的,似乎有一丝联系存在。
而怀蝶告诉他的、让他这么感兴趣的事情,也恰和安阳王有关。
一年前,就在他们离开京城后不久,安阳王在府内大宴群臣,宴会没什么特别之处,奇怪的是宴会之后,有一部分人在席宴结束后上吐下泻,直躺了近半个月才痊愈,但是当时还有一部分人什么事情都没有,所以也不能确定是否是席宴上的酒菜有问题。
后来有一日沉香阁的姑娘无意中发现,有个原本被种“及第”的大臣,他手指指甲上的红线竟然消失了!
于是怀蝶让阁里的姑娘都多一个心眼,几经调查后,居然发现那些在席宴后回家病倒的大臣,几乎都是原先被霍贤下过“及第”的,而现在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指甲上的红线也没了,看来好像身上的蛊毒己经被解了。
“这么说来,安阳王手上也有“及第”和“及第”的解蛊方法?而且很有可能霍贤是听命安阳王行事的。”
“但是教主,怀蝶有一事想不明白,安阳王不是一直在暗中帮着东离暮云刺杀霍贤?他如果又是指使霍贤的人,这么做岂不是自相矛盾?”
燕云烈也觉得奇怪,如果凌青身上的药真是东离暮云给他的,霍贤死就等于凌青也会死,但是东离暮云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止过,甚至有几次还是他自己亲自上阵……
这样看来,要么东离暮云是真不知凌青身上被种了蛊,也不知进自己给他的是可以牵制蛊虫的药,要么就是东离暮云知道这世上还有其它人可以解“及第”,所以霍贤是生是死都无所谓。
仔细想想,却不料其中竟有这样一层玄机在里面,再加上当时令霍贤露出破绽的琰帝陵的机关图,似乎一探下去便会牵扯出无数藏在暗处的秘密……但至少“及第”现在还能解,这让燕云烈稍稍松了口气。
此时,在榻上睡得香甜的思秦,无意识地呓语了两声,软软的声音吸引了燕云烈侧过头去看他,目光触及床榻的同时,燕云烈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满满的溺爱。
不知道思秦现在正做着怎样的好梦,是不是梦到了……另一个爹爹?
武林人会的会场设在武桓山的后山,平时是弟子们修练的地方,如今在半山崖上,搭一个数十丈高的高台。
说擂台就是这处却也不尽然,设在半空中的高台呈圆形,不过仅容两、三人站立,圆台中间穿过一根圆木,圆木和高台相交的地方,向下拉出数十根绳索被固定在地上,绳索横里又结了好几根,织出网状,整个擂台看起来就好像一座绳结出来的小山。
在高台最上方圆木的顶端,有一个七彩的绣球,谁人打败这里的众高手最后拿到这个绣球,就相当于一只脚踩上了武林盟主之位,至于身家人品,则会有在座几位年岁较大的武林老前辈予以评定。
比武之日,众武林人士跟着武彦秋来到擂台这边,各门各派围着擂台坐下,凌青虽然代表了挽月山庄,却和东离暮云一起坐在盟主的看台上,下面有人窃声议论,说东离暮云有意将盟主之位让给凌青。
燕云烈的位置正好在凌青他们的正对面,一抬头就可以看见青年微微含笑很有些自信的表情。便想起那个时候在官山驿道上自己谑笑他为“劈月公子”,把他整个气得脸都青了,又想起来那个时候,和他在月夜牌坊下抢一坛子酒,想起在天绝山的练功房里两人戏耍对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