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不眠夜。——特别是对于大梁的满朝文臣而言。大部分文臣都是被从府里硬拉出来的,好不容易战战兢兢地站在了正殿中,左右对视一圈,就发现少了些人。是激进派的□□。发生了什么自然都心知肚明,于是更不敢说话,只能像一群落汤鹌鹑般缩着头,惊恐地靠目光传递信息。好不容易不再有人来了,守着的兵士又在殿外,才有几个胆子大些的轻轻交换消息。“……沈家那边,还没动静?”一向中立的户部尚书董贞朝旁边的兵部尚书问了一句。兵部尚书佟瑞是晋王的人,此时满脸通红,眼中暗含激动,听闻此言,却是有些不屑:“沈青阳那老匹夫,晋王爷之前去寻他,竟然敢闭门不见——依本官看,他这禁军统领怕是也不想做了。”董贞摸了摸胡子,眼珠子一转,像是在评估目前的形式,随即又问道:“老佛爷也没什么指示?”“老佛爷前天出宫修佛去了,行程瞒得紧,怕是被沈家护了下来。”佟瑞暗恨,“沈家一向喜欢明哲保身,两边都不沾,滑头。”同样“滑头”的董贞只是笑了笑,便往一边转过去了。没有人敢大声说出来,这是谋反。那几个□□已成了前车之鉴。向来,皇权都不是嘴皮子说说就能夺来的。要坐上那最尊贵的位置,就要让青石板的缝隙里都渗出鲜血,让反对者的舌头都被利刃斩下。……正殿的门轰然打开。半夜时分,外面只有几盏宫灯亮着,被风一刮,闪闪烁烁,宛若鬼火。宋衍这人,就算是被两个兵士押着,也一点都不损其君子如玉的气质,甚至因为这种不大妙的状况,更多了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错觉。胡相看了眼正殿里的人,满意地看到所有人都骇然地后退了一步。他清了清嗓子,打开了那诏书,念道:“太子宋衍,仁义蔑闻不足担太子之位,现废为郡公。朕次子宋越,日表英奇,天资粹美,现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随即挥手让几个翰林上来,辨认上面字迹,和下面的玉玺印记。其中最德高望重的老者看了半天,才迟疑地说:“臣瞧着,的确是皇上的字迹。”“放屁!”旁边一位□□官员怒道,“皇上现在生死未知,哪来的闲工夫写什么诏书。况且谁人不知胡相你这老匹夫最擅长模仿字迹——”胡相却是笑了笑,说道:“不管是真是假,总归诏书在这了,现在皇上已薨,国不可一日无君,不如还是赶快收拾收拾,让晋王爷不,是太子殿下登基才是。”群臣一惊,随即一片窃窃私语。现在皇上确认已去的话,情况却是都不一样了。若是沈家真的保持中立,那整个长安的兵力基本就算是全都在晋王手中,就算是直接杀了太子,将□□官员封口,也不会有人敢提出异议。毕竟人,就只有一个脑袋。谁都惜命。“胡相。”一片沉默中,宋衍忽然笑着开口,“你很笃定。”“本宫倒是不知道,谁给了你这样笃定的资本。”胡相被他话中的重量震得心神一颤,但想想对方此时不可能再有什么资本,便讥讽地开口:“”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外面的马蹄声掩盖住了。在正殿外守着的兵士惊慌地跑了进来,大声喊道:“报————相爷!沈、沈统领打进来了!!”“沈青阳是你的人?”胡相脸上肌肉抽搐,不可置信地看向宋衍。后者笑意不变,仿佛是在茶室中何人闲谈一般,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况且就算沈青阳不是我的人,你们也不会有胜算。”话音未落。外面又有惊呼声传来:“是都尉府——这群鹰犬怎么会在这儿?”胡相猛地一扭头,死死地看着外方,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大笑道:“皇上他还真是溺爱你——居然连鹰犬都交给你了。”“你还敢说,你有的东西晋王爷也都有?”宋衍没有去问他怎么又把宋越称为晋王了,只是状似谦虚地说了一句:“惭愧。”胡相看了他很久,像是要透过这个温文尔雅的皮囊,看清里面到底装了个什么东西似的,最终眼睛血红,嘶哑地道:“就算如此,若是你死了,便也只有晋王能登基了。”他看向两个兵士:“杀了他!”那两个兵士迟疑了一下。就在这一秒,旁边忽然一条刀光闪过。血液喷出——但是不同于胡相的设想——那是两个兵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