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农历四月十三,今年注定是不太平常的一年,都快五月份了,还来个倒春寒一夜降温。
凌晨时分的温度更是冷的人昏昏欲睡,被水汽浓雾遮盖的长沙火车站值班台内,原本快要睡着的值班大叔被突如其来的火车进站的动静吓了一个激灵。
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不慌不忙的打了个哈欠,拿起桌面上的单子,离远远的看着上面的字。
大叔扭头确认了下时间又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空,继续回头看着那份简单的进站名单。
五月七日,凌晨两点三十六分,火车进站安排时刻表……
什么字都没有,就是单纯的一片空白。
这种情况也并不出奇。
最近这长沙城内的小日本是越来愈多,军用列车因为战备原因突然抵达是常有的事儿,但肯定会提前通知军队来统一管理,这个时候应该有很多兵来接货才对。
偏偏四周围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明显是不对的。
大叔坐的有些麻了,有些踉跄的起身,捶了捶腰,拿起昏暗的风灯,朝月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如他所想,月台上一个人也没有,火车就停在月台的一侧,在昏暗的灯光和他手上那明显发挥不了什么大作用的风灯的照射下,那辆‘三无’火车就像是在土里开出来一样,火车车身上都是干泥,没有干泥的地方则是厚厚的铁锈。
即使不走近,站在月台上看也能闻到那股子土腥味和铁锈的气味。
“哪儿来的火车啊……”大叔喃喃了句,又走近了点,才发现这辆火车的车厢居然是被铁皮焊死的,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快步走到火车头的方向,不出意外,就连火车头也被焊死了。
他的目标也不是火车头的驾驶室,而是火车头上应有的编号和涂装。
他费力的蒯掉了覆盖在车皮上的泥巴,抬起风灯看去,只见上面写着076的字样,两侧则印着小日本的太阳旗。
这是一辆日本的军列。
这种军列大叔有了解一点,都是小日本侵华期间在东北造的,可东北开来的铁路早被炸断了,而现在还能用的铁轨,早就被军队管着了,可车头的方向,确实是从东北开过来的。
夜深人静人就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风灯灯昏暗的灯光并不能照亮被浓雾遮掩的四周围,大叔用手挥了下,敲了敲火车的铁皮,嘴里骂了两句长沙难听的脏话。
“鬼儿子,车上是啷个?”
站台内安静的可怕,大叔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回荡在空荡的站台内,听着怪渗人的。
可依旧没有人从火车上下来。
或许他们都下不来。
大叔是个老花眼,远的看的有些许模糊,近的又看不清楚。
他用嘴咬着风灯,爬上了火车头,烟囱周围还是烫的,如今长沙倒春寒,冷的很,这一遇上热,便起了露,车身湿漉漉的,又有泥土和锈迹,一手下去的锈水都是泛红的,看着特别吓人。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叔小心翼翼的下来,举起灯,走到了驾驶室的车玻璃前,用衣袖用的擦着那块的干泥。
他上去的时候就发现这火车不仅车厢给焊死了,车头门也没放过。
如今能观察到里面的,大概也只有这驾驶室的车窗。
有了些露水的渗入,这车窗的干泥扒开的非常顺滑,衣袖擦在车玻璃上的声音非常刺耳。
大叔擦出来了半张脸大小的空隙,把脸贴过去,眯着眼睛看里面的情况。
看不清,他又举起风灯,这下好像能看到一点了,白不拉几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在一晃一晃的飘着。
土腥混合着铁锈的味道熏得大叔直恶心,手上撑在玻璃不干不湿的铁锈混着泥巴的质感也难顶,可偏偏他看不出来那是个什么玩意。
假如时光再来一次的话,或许他会不那么想看清楚那是个什么玩意。
如他所愿般,那块白色的不知道什么玩意,晃着晃着,朝大叔的方向转了过来。
那白色的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是一件劳工衣服,而他之所以一晃一晃,是因为他的主人,也被吊在梁上,慢悠悠的,有节奏的一晃一晃。
似乎在回应着大叔的期待,白衣服主人那瞳孔放大发白的眼睛,直直的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