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原委已经清楚,穆行云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那团青色的元神,但也只是带起周边的微风轻轻拂动,然后她便被带回了悟道老祖所在的山谷中。
烛九阴前世的音容笑貌依然还在眼前,穆行云攥紧拳头不让自己落下泪水,却依旧挡不住泪水似洪水般汹涌落下。
“老祖,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做!?烛九阴从未伤害你们?”她红着眼质问。
将穆行云召唤回来似乎耗费了许多的灵力,悟道老祖的身形已经变得有些透明,他颤颤巍巍的坐在原地,思绪似乎还沉湎于回忆之中,眉宇深沉不能自拔。
缓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人族寿命仅百年短暂,妖族却可达千年绵长,二弟以东夷全国百姓之性命劝诱我,九先生如此了得的人物,若将务农之术和治国之术带回妖族,待妖族强盛起来,将刀尖对准中土,便是东夷灭国之日,人心善变,而我亦动了私心,怕真有那一日,我兄弟二人便是东夷国的罪人,就默认了这件事。”
“九先生身死之后我常感愧疚,独自去了上尧山,修行三百年后终得大成,有徒子徒孙传承衣钵,我心无牵挂,便打算到四大荒看一看。谁知到了这里,竟见大地被炙阳荼毒,妖族全族受阳毒侵害,已有亡族之象,这才知自己已然酿成了大祸!中土的人是生命,妖族的兽亦是生命,他们都有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权利,我兄弟二人虽说是为了国家,但亦是为了一己之私,戕害九先生,至妖族全族性命不顾,这有违人道,更有违天道。”
“因此,我回到上尧云境后将身后之事后事都交代了清楚,便准备去四大荒赎罪。我那弟弟野心颇大,御天神宵宫门徒众多,神器混元金斗亦被他占为己有,我在山中三百年早已不是他的对手,那时他举全国之力,准备跨过海漠将妖族屠尽。因此,我做了一个决定,先在上尧山佯装出一副羽化登仙的样子,背地里则是耗尽功力从九天之上引来天水,将连接中土与四大荒的海漠注满天水,化作四海,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以隔绝中土和四大荒之间的来往。”
“余下的几缕元神则飘来了东荒,藏身在这巨树中,以仅剩了灵力滋养四大荒的万物和妖兽,延缓阳毒对他们的伤害,只待有一日后人来到,继承我的遗志。”
说罢这话,他满脸的慈悲的看着穆行云,“万方有罪,皆在我一人,天地怜悯,老道坚守道心一千年,终于等到了你,在你之前我也曾点化一位上尧弟子,他资质绝佳,道心澄净,只不过为人却太过重情重义,今日你既到此处,想必是他并未成事。”
放眼整个上尧云境,符合老祖描述的也只有这一个人了。
她冷静下来了几分,问道:“是舟自横,舟师叔吗?”
悟道老祖点点头,“正是他,千年前跟随九先生学习修行的时光犹在眼前,只是世事早已今非昔比,老道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所犯下的过错,便只能靠你们这些上尧山的小辈来拨乱反正了。”
穆行云心头一震,骤然响起山中那位老神仙给自己的卦语,“水上起地,大利中州,拨乱反正,东西二地。”
大利中州,是指到了中州自己便能够结识励江流,而“拨乱反正,东西二地”,便是说千年前人妖两族的这桩旧案了。
山一样的重担突然压上了肩头,如此刻骨铭心的仇恨,她如何去化解
她不过就是上尧云境的一个小弟子,又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人物
心里正在犹豫,却听老祖说:“上天指引你救下了烛九阴的第二十世,并一路护送他回妖族,这是你们之间的缘分,亦是你的使命,只可惜如此沉重的使命要叫你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女娃去完成,也确实是委屈你了。”
穆行云点点头,“确实如此,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若励江流变回烛九阴,国仇家恨梗在中间,我如何面对他,他又怎么肯再听我的话。况且,拨乱反正,谁是乱,谁又是正,若励江流反过来要毁灭中土,令中土陷入战火,我又该如何抉择,我心仪励江流,但中土是我的家,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知道如何抉择。”
老祖道:“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你只要心怀天下,道心坚定,自然一往无前。”
穆行云说:“若想要拨乱反正,则需要励江流再变回烛九阴,可那样,王天卿定然不允许,他之前就已经抓到江流了,将他关在御天神宵宫里七日,但是什么都没有对他做,反而将他放了出来,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阴谋,照老祖所言,这一世是烛九阴的第二十世,也是最关键的一世,他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江流的。”
说着说着,她气馁的低下头,“我自从到了妖族,便被那个混蛋巫咸长老封住了修为,使不出半分法力,这才一路狼狈逃窜至此,妖族众人对中土修士积怨甚深,这样敌强我弱的局面,我一个人恐怕完不成。”
闻言,悟道老祖闭眼捻指算了起来。
一刻钟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不悲不喜道:“刚刚我替九先生占卜一卦,他本就是受命下凡,在人间经受历练,被凡人戕害,对他而言是坎,亦是机缘。”
“怎么说?”
“这二十世中,每一世他都有一场死劫,待所有劫难尽数经历,便可脱胎换骨,跻身大罗金仙之列,而这第二十世,他死劫已破,却还余了一场凶险异常的情劫,死劫易渡,情劫难渡,我那弟弟将他从御天神宵宫放出来,应当是打得这个主意。”
情劫!?还有这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