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妒忌”的炼金武器失去了支撑,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黑暗似水墨点点褪去,周围隐在阴影中那些原本低垂头颅的人影在黑暗彻底消失的前一刹,骤然抬起头来,无数双熔岩般灼热的黄金瞳在路明非和诺诺的身边被点亮。但下一刻,这些人影连着带来他们的黑暗一起消失了。
如果不是路明非手中握着的半边面具,和两人被湿冷雨水浸透的全身,他大概会认为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诺诺怔怔地看向从万达影城光可鉴人的瓷砖地板上捡起长刀的路明非,路明非把妒忌插回它原本的位置,然后把七宗罪重新收回巨大的登山包里,他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也看向诺诺。
黑色和黑色的瞳孔于此刻对视,似乎跨越时间的重逢。
“师弟神功盖世。”诺诺轻声说,举手拨开自己湿漉漉的额发。
“哪里哪里,师姐巾帼不让须眉。”路明非接了这个烂话,他很久没说过烂话了,或者说,回来这个时空之后,他的身上背负着山一般的重量,压得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但此刻在路明非的眼中,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诺诺眼中的灵气忽然就消失了,巨大的悲伤和巨大的喜悦在那双略带些酒红的瞳子里碰撞,两种几乎要逸散到空气中的矛盾的情绪让路明非有点心惊胆颤。
他心想这个时候的师姐还只是十九岁的孩子,肯定没有见过刚才那些鬼东西,她应该是被吓到了吧?
他这么想着,就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就重重地把登山包甩到自己的背上,说:“师姐,刚才那玩意儿,其实是个死侍啦,没什么了不起的,随便一把格洛克就能弄死一大群,也就样子看着唬人而已。”
他当然是骗她的,那个形似神明的家伙虽然在路明非撕下覆盖在他脸上的面具时所露出的面孔确实是一头死侍的模样,但那可不是什么格洛克能处理的小白兔,而是能顶着AK扫射逼近然后把人生生撕碎的怪物。
但女孩的身子重重地撞进了路明非的怀中,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沁入了他的鼻子里。
路明非忽然就僵住了,只能感觉到双手绕过自己腰间环住的女孩正在微微颤抖。
“能再见到你真好,师弟,再见到你真好。。。。。。”诺诺的声音那么轻,轻到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在来到这座城市之前,她翻阅了路明非的档案,但如乌云的惊慌在那时候笼罩了她,有什么莫名的变化出现在路明非的身上,这变化让他变得威风凛凛、沉默寡言,就好像取了真经的斗战胜佛。
();() 可诺诺记忆中的路明非应该是個衰小孩,被一群人合起伙来欺负都只能耷拉着脑袋忍受,能在悲伤的时候走错厕所进到女卫生间哭得梨花带雨,那样的路明非就好像花果山刚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傻猴子,什么都不懂,蠢兮兮的,而且衰爆了,只是心里依旧有什么坚定的东西在支撑着他。她以前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可后来又大概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了。
不久前第一次和路明非见面,诺诺觉得这个世界肯定犯了病,要么就是她自己发了疯。
她不敢相信那个眼神如狮子般坚毅的男孩会是自己认识的路明非,她认识的路明非眼里藏着那么多的胆怯和期待。
可刚才,路明非真的接上了诺诺的白烂话。
威风凛凛的斗战胜佛当然不会说白烂话,说白烂话的只能是那个从水帘洞里探头探脑往外偷看的傻猴子。
于是诺诺觉得自己又找到了自己的那个路明非。
想通了这一点,侧写似乎便发现了一些什么。
此刻路明非的眼角余光瞥到了放映厅里失魂落魄的苏晓樯,他有些烦躁,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但有些东西真的是无解的,命运这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苏晓樯在渐渐熄了灯光的银幕前抬头,水光朦胧的双眸里倒映出门口外遮住光的路明非,却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男孩正被红发的持剑天使紧紧拥住,她眼里的泪终于没能忍住,狠狠地坠了下来。
青春的结局总是伴着这该死的遗憾。路明非胸口有些发闷,他轻轻搀起了诺诺,赶紧逃离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