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他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崩溃前的国防副部长。这栋楼是我们为他置办的产业,不过他从没来住过……只有两个人有这里的钥匙,平时没人住,但有专门的团队进行管理、打扫和维持水电系统。”零说,同时从钱包里摸出来一串钥匙在路明非面前晃了晃,推开门走了进去。
路明非迟疑了一下,咬咬牙也跟了进去。
他们一起在散步的时候搭一辆警车漫无目的在莫斯科游荡,走着走着零说前面有个屋子是我的产业,咱们去歇歇脚。
现在的情况在路社长看来就像是小龙女邀请尹志平去酒馆里共度美好春宵,小尹同学心如鹿跳浮想联翩,推门进去狂吃一声玄铁重剑从门后面砸下来,神雕大侠杨过咬牙切齿当场剁了这卑鄙小人的狗头。
可谁叫他路明非不占理,这会儿皇女殿下要杀要剐也只有悉听尊便。
小楼里面果然如零所说空无一人,窗外飘着大雪,壁炉的火光映在玻璃上居然莫名其妙让路明非想起圣诞节。
橱柜里的老唱机里正播放柴可夫斯基的交响曲,零在壁炉前面的沙发里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路明非也坐过去。
炉子里居然真的烧着火炭,火焰里面用铁架子支起来一口铁锅,锅里散发出诱人的肉香,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这么说来就在不久前这里还有一群人忙活个不停,他们点燃每一个壁炉、把每一盏灯都打开,将看上去很有些低调的松木长桌挪到沙发一边,上面的矮木桶里冰着鲟鱼伏特加,还在壁炉里用铁锅为将要到来的主人们准备好了能暖和身子的肉汤。
“伱要吃罐焖牛肉吗?”零把一口纸箱子从沙发底下拉出来,里面挤着生产日期就在不久前的牛肉罐头。
“不了不了。”路明非点头哈腰,不知道为什么和零在一起他就觉得缩头缩脑矮了一头,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路明非打了个哆嗦:“吃一点吧,吃一点……”
罐头被撬开之后里面稠厚的肉汁被零倒进一口新的铁锅里,路明非被指挥着在冰箱里找到了新鲜的茴香和香芹,剁碎了之后也丢了进去。
哐当一声零用摔碎了一支伏特加的瓶颈,路明非往旁边缩了缩,忽然觉得自己身边坐着的不是小龙女自己也不是尹志平,她分明就是天山童姥才对好不好!
“橡木塞子被冻结实了,开瓶器开不了。”零给路明非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用钳子在制冰机里夹起球形的冰块丢进杯子里,透明的酒液溅起漂亮的水花。
“没有玻璃渣子吧?”路明非虽然胆寒却还是狐疑,零眯了眯眼睛他就义正言辞地拍桌子说“玻璃渣就玻璃渣!零大小姐倒的酒就是喝得胃穿孔我也在所不辞!”
随后豪气干云咕噜咕噜一口气将那杯伏特加闷了大半。
“镜瞳能帮我做到很多事,包括精准操控酒瓶砸碎时瓶颈的受力方向。”零小口啜饮烈酒,火光摇曳着落在她的瞳子里,路明非这才发现零的眼睛真是很漂亮,深邃得像是星空。
他见过那双眼睛迷离时候的样子,并不像是很多人想象中那么……魅惑,倒更像是林中迷惘的鹿,仿佛丢失了来路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那种迷惘让路明非想起很多东西,那些无助的、困难的、悲哀的岁月,那些被狂流的涛涛宿命冲刷得不知踪迹的过往。
“玻璃渣子都在外面,没在杯子里。”零说,声音淡然,声线却软软的。
路明非点点头,继续喝酒,杯子厚厚的玻璃底被他越举越高,橙色的火光透过来都变得很朦胧了。
两秒钟后他呸呸呸地拉过垃圾桶,往那里面吐了一块指甲盖大的玻璃渣。
“现在我们扯平了,你不欠我什么了。”零放下杯子和杯子里几乎没怎么少的烈酒,两条纤长的手臂缓缓环抱住自己。
在光火中零蜷缩起来,小小的,头发的末梢融化的雪花被温暖的火焰燎得化作一缕缕白色的蒸汽升起来。
穿过薄薄的一层水蒸气路明非看挂在墙壁上的叶卡捷琳娜画像只觉得那幅画上的女人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他然后呆呆地看向零,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某些喜欢在冬天蜷在火炉前面一整日一整日眯着眼睛打盹儿的小动物,比如猫,又比如狐狸。
这时候路明非才突然意识到原来零大小姐也并不是真的没有感情的冰山也不是什么平板身材的小孩了。
她坐在这里,即使隔着厚厚的毛绒线衣也能看出来身体早已经发育得玲珑浮凸,暴露在光火中的脚踝伶仃得像是冷冰冰的白翡翠,睫毛垂下则让人想起那些总在九月份就开始往中国迁徙的西伯利亚候鸟的尾羽。
上一个夏天零在上海的火车站接路明非,那天她打扮得居然有点像是……夏弥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