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从得到消息开始,就跪在了二房老祖宗楚绝的门前,硬生生从早上跪到了晌午日头最厉害的时候。
但二房老祖宗除了一开始差人来问过一声,知道了事情始末之后,屋子里便再没传出过动静来。
二房,荣安堂里。
一头鹤的老妇人含了一口漱口的茶水,头微微仰着,喉咙里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又慢悠悠把嘴里的水吐出来之后,才示意一边的丫鬟撤了膳食。又拿过另一边干净的帕子擦了嘴,目光才在身边欲言又止了良久的婆子脸上顿了顿。
又过了一阵,才终于缓缓开了口。
“还在屋外头跪着呢?”
早前小花园湖边闹出来的动静这会儿已经传遍了,莫要说这屋子里,这会儿就是其他的院子里,怕是多多少少也得了些消息。
因此,这会儿话语里问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除了这会儿还在二房院子里跪着的那位,自是不作他想。
但能在二房主屋里近身伺候的自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因此,面对陈绝的问话,答话的人也只是应了一声:“嗯,还跪着呢。”
除此之外,眼观鼻鼻观心,那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反倒是二房的老祖宗楚绝闻言看了身边人好几眼,须臾又笑。
“你也大可不必如此,我也不过是问一声罢了,这桩事儿我也是管不了的。”
“左右是他们小辈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我老啰。”
老夫人约摸也是个爽朗的性子,这两句话说的尤其大声,至少,外间跪着的人是肯定听得见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好不容易安静了一阵的外间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哭声。
不至于很响,但落在里间人的耳朵里,无端就让人心头烦躁。
“哐当”一声,转过身的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楚越究竟是如何动作的,只听得杯盏咣当一声,继而落地碎裂的声响。
却是楚老夫人,似是终于被磨地有些不耐烦了,提手拿起刚刚搁置的茶盏,看也不看就往门外扔去。
还正好就扔在了门外跪着的人面前。
“是你女儿害得人家房里的姑娘落了水,又不是你,你来我这边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
这句是扯高了音的,老夫人这是真的恼了。
但门外跪着的陈雪却仿佛还没现这一点似地,反倒是被这一声吼得带出了情绪,再开口时语气难掩抽噎。
“不过是小女孩家的口角矛盾罢了,那四房老祖宗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些,这般扣着人,可怜我锦儿平素娇养,若是这么一直跪下去……”
“你的女儿身子娇贵,人家四房的姑娘就是野草不成?”
“你管把人家推进湖里叫作女儿家之间的口角?我看锦丫头分明是冲着要人家的命去的!”
“我可是听说了,若不是长房的四老爷刚好经过看见了,立刻跳进去救了人,还不知道会生什么事情!”
二房老夫人中气十足,两句话又是一口气说完的,丝毫不见停顿,吼完,门外连抽泣声都听不见了。
“外祖母,这二房的老祖宗……”
沈慕芸跟在安老夫人的身后进门时,正好听到了沈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吼声,脚步下意识地顿住,有些疑惑又有些震惊。
倒是属实没想到一来就撞见了如此场面。安老夫人这会儿倒是笑呵呵的了,半点先前盛怒的样子都看不见。只以为沈慕芸是被吓到了,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吓着了?没事没事。”但转过头的时候,安老夫人脸上的那一丝柔和却消失不见了。
“原想着来讨杯茶喝,看这架势,是我们来得不巧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安老夫人携着沈慕芸掀起了门前的珠帘,进了二房。安老夫人的脸色虽然依旧不怎么好,但两个老夫人之间的寒暄,到底还是给了些面子的。
在踏进二房的门前,沈慕芸顿了顿脚步,状似无意地回头冲廊下的位置看了一眼。
陈雪依旧跪在那里没有动。眼下刚过正午,正是一天之中日头最猛烈的时候,陈雪跪着的那个位置又正好是日头直接照着的。陈雪从早上跪到现在愣是没有起身过,这会儿汗早就浸湿了前胸后背,连鬓角的头丝都湿漉漉地,直接黏在了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