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清明,魏晓雅带着小耀回家扫墓。
烧完纸磕完头等香燃尽的时间,大家谈起了爷爷的往事。
——他不远万里寻亲的事迹。
关于爷爷的身世,魏晓雅多少知道一些,比如,爷爷不是太爷爷亲生的,而是从别处抱回来的,但至于从何处抱回来,她从来没有深究。
爸爸说,爷爷是个有本事的人,年轻的时候,因为心疼太爷爷被以富农的身份批斗,不愿看他受罪,更不想在局势不明了的时代,世世代代延续那份身份带来的白眼和侮辱,爷爷决定找寻自己原本的身世。
他的想法刚说出来,便引起了家里兄弟姊妹们的不满,觉得他没良心,觉得他白眼狼养不熟,他的苦心并不被理解。
即便顶着这样的压力,爷爷也从来没有放弃。
八零九零的年代,消息和通讯还没有那么达,寻亲更是如同大海捞针。
爷爷所能依据的只有从太爷爷那里得到的,一张随着儿时的襁褓所留下的字条:李氏老三,上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因为太穷了,实在养不起,所以被送走。
爷爷先是找到了当初太爷爷接手的那户人家,本想从那里问出些什么,却被告知,对方并不是第一买家,在他之前还倒了一回手。
但当时大家办完事,便离开了,更是没留下什么联系方式,现在几十年过去,也根本不知道原来的人去了哪里。
问来问去,爷爷也只得到了大概,猜测自己的亲人有可能在哪一片区域。
毕竟当年交通不便,即便几经辗转,加上带着孩子,也不可能走太远。
爷爷在地图上根据霖市周边画了一个圈,开始写寻亲启事,四处走访打听传单。
那时候个人很少有钱能买得起汽车这样的代步工具,爷爷依靠的只有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
那辆承载着爷爷寻亲的自行车,魏晓雅还记得,因为在她小时候,便见爷爷一直骑着它上下班,有时候还会载着她去上学。
原来,那辆车子,竟然比她的年纪还要大一些。
爷爷就这样靠着那辆自行车四处寻找,不知疲倦,许是上天都感叹于他的艰辛,竟真的有了音信。
那是一个与往常无异的午后,爷爷收到了亲人时隔二十多年寄来的信件。
信上说,他们看到了他的寻亲启事,猜测他是他们送走的亲人,几句阔别多年的问候之后,是他们如今的住址。
毕竟隔了太久,分离时尚在襁褓,记不得人事,如今再联系,情绪更莫名。
为了准确确认,爷爷再次骑上他的自行车,一路从霖市骑到了临市。
当他循着信上的地址找到那个村落,他甚至还没问路,便有村民主动问,说他看起来跟哪户人家有些像,怕不是先前传单来寻亲的老三。
爷爷一听便知这件事情估计已经传开,他点点头,在对方的带领下找到了亲人的家门。
因为爷爷跟亲生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很是相似,这便已经是最清楚的证明。
当叩响大门,里面的人推门而出,姐弟二人相见,根本不用说话,便已经从相似的眉眼中识得彼此。
姐弟二人坐下叙旧,不多时血亲续到来,认亲结束,互相谈过往这些年的苦乐,得知过得尚好,这才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