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很平静,并不是很意外。直到她说到这的时候,摇着头笑了下“我就说”
殷鹤成坐在沙发上静静听着她讲,她的口中既有百年后的国泰民安,也有过程中的种种残酷。
跨越一百年的时间,有很多事情不相同,但还有很多也是相同,譬如赤子之心,譬如国之情,那些都是人活一世的初衷与信仰,是不会随着时间改变的。
春末夏初,海棠花开得最盛的时候,顾尧有一天下午突然开始腹痛,那天正好是殷鹤成去军校校阅新兵的日子,他并不在家。好在顾尧早就请了医生做准备,殷老夫人也喊了产婆过来。
孩子生得还算顺利,不到两个钟头,在殷鹤成赶回来之前,就已经出生了。
是个七斤多的男孩,顾尧生完孩子后虽然虚弱,但还算清醒。产婆抱孩子报到顾尧眼边来,孩子闭着眼,乍一眼去和殷鹤成五官真有几分像。
顾尧着着笑了起来,难以置信,这是一个有心跳有呼吸的新生命,是她和殷鹤成两个人共同的孩子。
殷鹤成回来的时候,产婆已经给孩子裹好了被子。见殷鹤成正好匆匆进来,殷老夫人连忙抱着孩子,喜笑颜开地招呼殷鹤成,“雁亭,快来你儿子”
殷鹤成笑着点头应声,“好好”人却去了顾尧跟前,她的手在外面,他握着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尧,我回来了。”
那一头欢天喜地,他却先到她这里来。顾尧轻喘着气,跟殷鹤成开玩笑,“我没事,你都不他,不怕以后儿子知道了怪你。”
他将她的手放回去被子中,远远望了眼孩子,笑道“他眼睛都没睁开,知道个什么”
殷老夫人见殷鹤成久不过去,只好让人将孩子抱到殷鹤成和顾尧跟前去。自己的孩子哪有不的,何况又是这么较弱的小生命。他抱在怀里生怕伤了,一边移不开眼,一边又有些手作无措。他在床边坐下,和顾尧一起着孩子,“他鼻子像我,下巴像你,眼睛”
哪有分得这么明白的,顾尧见殷鹤成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觉得好笑。一时间她身上的那些痛都忘了,忍俊不禁地打断他“眼睛得等他睁开”
黄维忠站在门口,悄悄往门缝中了一眼,殷鹤成抱着孩子坐在床头,和顾尧笑着讲话,夏初的暖阳正好投进来,将卧室那一角点亮。
孩子殷鹤成和顾尧取名为泰游,泰是国泰民安,游是周游四海。这是他父亲母亲的梦想,殷鹤成其实一直很想去海外,在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去住一段时间,只是这几年恐怕还是很难做到了。
泰游虽然跟顾尧和殷鹤成都很亲近,不过顾尧初月之后,还是回到了燕北女大复课。除了新型抗菌素的研制,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三个月后,顾尧向盛州教育局写了一封信,希望推进燕北大学和燕北女大的合并,这个想法顾尧并不只有顾尧有,燕北女大的学生都有过这个念头。在她怀孕的这段时间里,女大的一些学生就已经向学校和政府提议过这件事,但都不了了之。
燕北女大从设施、师资到政府投入都远远比不上燕北大学,因此很多专业都开办不起来,这对女学生而言并不公平。国内的科学技术水平依旧落后于很多先进国家,正是急需人才的时候,更加不能因为性别有所损失。
燕北女大的女学生们不用说,自然都支持她们的顾老师,除此之外燕北大学也有不少顾尧的支持者。
不过也有人强烈拒绝,洪铭便是其中之一,他不仅找了好几次汪校长,还给盛州教育局写信强烈谴责。就像洪铭整日穿着长袍、戴瓜皮帽,他仍持着一种极其传统的观念,不仅认为男女有别,甚至认为女人并不应该接受教育,就应该安安分分在家生儿育女。盛州教育局的官员收到了洪铭的抗议信,并不敢轻率同意,因为谁都知道那位顾老师打得丈夫是谁。
顾尧并不想让一件明明占理的事情,变得和仗势欺人一样,她不仅要达到目的,还想让那些固守偏见的人改变观念的契机。
男女合校这件事不仅在燕北大学和燕北女大,在整个燕北教育界都闹出了不少的动静。双方僵持不下,“君子和而不同”,顾尧也不勉强,索性邀请洪铭在燕北大学的礼堂和自己来一场公开辩论,洪铭也答应了。
这样一场公开辩论自然轰轰烈烈,那一天,洪铭穿着一身长袍,戴着瓜皮帽站在台上,顾尧在他旁边,穿着一件驼色的呢绒大衣。
台下挤满了燕北大学和燕北女大的学生,洪铭了一眼顾尧,先声夺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讲的,当初你要去燕北女大当老师,我就第一个反对几千年了,男女同校我只在梁祝里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见过,难道要学他们化蝶么”
洪铭一说完,台下即刻传来笑声,女大学生们性子急切些,被洪铭这句话说得生气。
洪铭见势又道“顾老师,听说您刚刚才为我们燕北的总司令生了一个儿子,我觉得你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回家喂奶”
洪铭不仅衣着传统,骨子里也是个封建的人,她在心里便认为男尊女卑、三妻四妾是对的
顾尧生完孩子后,性格反而更加从容了,她面不改色,对洪铭的傲慢置之一笑,铿锵有力地告诉他“我的确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这并不是任何理由。”她不进洪铭布下的陷阱,直接问洪铭“我知道您之所以反对并校,无非是认为女人方方面面比不上男人,所以不该接受平等的教育,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