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走。”雅尔海晴的神情异常坚定。
“其实你真的不用救我。”依兰幽幽叹道:“苏亚殿下。”
“你在胡说什么!?姐姐。”雅尔海晴下意识地厉声道:“我是海晴,你的弟弟雅尔海晴。苏亚死了,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
“是么?你真的是海晴?”依兰喀真无意识地呢喃着,突然放声尖叫道:“不,你不是海晴,你是苏亚,苏亚·西列斯。如果你不是苏亚,如果你不是阿摩司殿下的孩子,我弟弟怎么会死,怎么会……”
眼见身心均遭重创的依兰喀真陷入难以自抑的癫狂,雅尔海晴迅速轻拂她的睡穴,可是依兰昏迷前那些零乱的话语还是和幼时无意中从父母谈话里偷听到的内容重叠在一起。
是的,那个孩子已经死了,那个叫做雅尔海晴的孩子,死在十二年前,死在阿烈古琪的马蹄下,以苏亚·西列斯的身份。而那个叫做苏亚的小王子却活了下来,以雅尔海晴的身份。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姐姐,永远都是,雅尔海晴心中默念道,双臂一展将依兰横抱起来,离开所有看守都已被放倒的地牢。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嘉绿略显疑惑地将一柄碧玉断剑递给天权。剑身长不足两尺,参差不齐的断裂面隐约还有暗红的血迹,碧绿色的残剑在幽暗的月光下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天权迟疑片刻方接过剑,反问道:“你知道这剑是怎么断的吗?”
嘉绿摇头,露出些许茫然的神情。她只知道碧玉剑是母妃当年的嫁妆,在她童年的记忆中,这柄剑一直是断的,她也曾好奇地问过母妃,换来的却是流芳公主异样的沉默以及黯然神伤,被吓到的嘉绿从此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剑身,天权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却也略带无奈的微笑,他正欲开口却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两位好高的兴致。”殷妲一袭红衣飘然而至,火红似锦的秀发仿若飞瀑一般倾覆而下,碧色的双瞳泛着晶灿的光泽,优美的唇角挑勾着一抹阴沉的笑意,满腔怨恨的幽光此时暴露无遗。
“嫂子不在宫里陪着王兄和央桑,却来管小妹的私事,岂不是兴致更高。”柳眉轻挑,嘉绿淡淡表示出自己的不满。
“私事?”殷妲冷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真的是在此幽会?”
“幽会!我和他?”嘉绿气结,她对比自己漂亮的男人没兴趣。
“那王后以为我们在此干嘛?”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天权好整以暇地反问,不出意外地看到嘉绿嘴角微微的抽搐。
殷妲美目一睁,“哼”了一声,怒斥道:“预谋行刺,包庇刺客,这就是你们中原人的为客之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权冷眼看着眼前美艳至极的红衣女子倨傲不驯的神情。虽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甚至贵为一国之后,殷妲野性张扬的性格和骄横跋扈的态度却是丝毫未变。
“若非有人暗中施以援手,那刺客早已毙命当场,又怎会……”被人伺机救走,殷妲咄咄逼人的话语故意没有说完。其实刺客是生是死,是否还有同伙,她根本就是毫不关心,阿烈古琪的身手她从来都是极放心的,有机会除去这位她素来看不顺眼的胤朝四皇子才是她今夜唯一的目的。
“明知刺客还有同伙尚未落网却不曾加强戒备,王后何不检讨一下禁卫军的失职。”与殷妲争锋相对的同时,天权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却增了几分疑惑,会是谁呢?那个琴师明明不是依兰的同伙。
“我赫提内政不劳你操心,你还是管好自己少去勾引人家有妇之夫。”殷妲说着狠狠挥了下手中的银鞭,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在静谧的深夜听来确有几分惊悚恐怖的感觉。
“女人,是应该温柔一点的。”天权说不清是怜悯还是不屑的眼瞳中闪过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你的母亲没教过你么?”
“你以为自己是谁?”殷妲碧绿的眸中燃烧起一种名为愤怒的火焰,“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一介质子,靠美色迷惑男人而生,竟敢对本宫如此不敬,不怕我杀了你!”
天权一怔,突然放声笑了起来,左手疾速伸向殷妲雪白的脖颈,单手扼住她的喉咙。似乎挟着一丝轻叹,殷妲的耳畔感受到些微的暖湿气息,“你真的以为他看到的人是我吗?”真是愚蠢的女人,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的情敌是谁,难怪会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充满寒意的手指在喉间的细嫩肌肤上游移,咽喉处传来冰凉的触感,强大的压力让殷妲喘不过气来,呼吸显得迟滞而艰难,就像泽兰沙漠寒冬的夜晚,冰冷彻骨。
喀颜别宫书房,阿烈古琪耐心哄着从睡梦中醒来不见母亲便哭闹不休的宝贝女儿央桑。可惜小公主根本不给他面子,摆着小胳膊,踢着小胖腿,一刻不停地扭动着小身子,哭得满脸通红不停唤着“母后”。看得随侍在旁的左将军萨拉扬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惹到性情阴晴难测的君上。
不过此刻,阿烈古琪脸上的神情却是出奇的柔和,凝视央桑的目光更是不自主地流露出怜爱之色。惊得萨拉扬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这还是他们向来秉持冷血铁腕作风的君上吗?
“此去经年,再会无期。”单手抱着女儿,阿烈古琪身体微倾以另一只手打开温克格刚刚呈上的墨玉匣子,原本放置黄泉谱的地方只有一纸留书。纸上寥寥数字,落款是一个大大的“萱”字,字迹飘逸洒脱,一如那人的性子,风轻云淡,随性悠然。
断琴,断情,你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下次见面我们就是对手了么?想起之前宛如惊涛骇浪般激越高扬却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的琴音,阿烈古琪眼底隐约有丝黯然闪过,旋即恢复如初。只是阿萱,半卷有误的黄泉谱未必就能换来你想要的东西。
“属下失职,请君上责罚。”右将军温克格跪伏在地叩头请罪,态度却是极坦然从容的。
“起来吧。”阿烈古琪不怒反笑:“黄泉谱是由布林特亲王负责保管的,你不过是从旁协助,无须多加自责。”
“是,君上。”温克格随即起身退下,笔直的身形劲如青松挺拔。
也许是嫌阿烈古琪过于冷静平和的表情看起来不太习惯,禁军统领乔依思及时汇报了另一个坏消息:“启禀君上,地牢被劫,刺客被救,王后、王后她……”乔依思欲言又止。
“她去找她认为的主使人了?”虽是问句语气却是极肯定的。阿烈古琪挑挑眉,看不出是不满还是其他什么情绪。乔依思点头不再多言,很明显君上已经通过其他渠道了解此事了。
“走吧,小宝贝儿,我们去找母后。”阿烈古琪对犹在哭泣的央桑柔声道,刚满周岁的小公主像是听懂了似的“咯咯”笑起来。虽然不喜殷妲的骄横任性,阿烈古琪对这个女儿却是喜爱有加宠溺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