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路云的病房,程旭到自动贩卖机那边买罐热饮,不过口袋里的硬币不够用,程旭本想作罢,可是现在真的很需要一杯咖啡,前面拐弯就是妇科,程旭常觉得医院最温暖的地方就是妇科了,只要看着那些出生的小婴儿,心自然的就柔软和温暖起来。踱步向前,程旭打算去找个相熟的护士或医生换点硬币,然后买杯咖啡来提神。
拐角的地方有棵大盆的橡皮树,枝叶舒展,十分漂亮,可惜花盆里几颗烟蒂有够煞风景,程旭揣测可能是哪个准父亲焦急等待产房里挣扎的老婆和没出生的孩子的时候拿来缓和情绪用的,从口袋里抽张纸巾出来垫在手里,弯下腰,程旭打算把那几个烟蒂捡起来丢去垃圾桶,寻思,要是子游在身边一定又要骂自己多管闲事了。
想到子游,隐约就听到子游声音,“为什么你要跟小令发脾气?”他的声音沉甸甸厚重重的,好像承载了许多的伤感,无法负荷。
程旭循声望去,前面办公室的门口,幽暗的灯光下,立着子游和李素渔,程旭无意偷窥,可潜意识就觉得现在不好上前招呼,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干脆隐在那株橡皮树后面,听子游再问了句,“你吃醋?”程旭惊得头皮发麻,差点想把手心里包烟蒂的纸巾塞进喉咙里压住那口几乎喷薄而出的惊呼。天啊,我的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你吃醋?”子游拿住那只小熊,紧盯着素渔,“你不喜欢看到小令靠在我的肩头,我可有说错?”
素渔压着混乱的心跳,难堪的情绪,勉力镇定,“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神经有点错乱,谢谢你找到小熊,就这样吧。”伸手夺过子游手里的小熊,素渔夺路想逃。
子游不让他逃,长臂撑在墙上,挡了素渔的去路,“不要逃,我是错乱了,已经错乱很久了,告诉我,你都没感觉吗?真的没感觉吗?”
素渔背抵着墙壁,子游的那张面孔距离自己半臂之遥,她看得到他脸上另人心碎的温柔,听得到他声音里颤抖浓重的痛楚,还有他眼睛里那簇如星闪亮的火苗,素渔震撼而慌张,她知道,知道他对她的好,对她的体贴,她看不下去子游对小令的温柔,她吃小令的醋,借题发挥的生子游的气,虽然她没资格,她并不想让子游看穿她的心思,可是子游看穿了,如同她宁愿不知道庄子游对她的心意,可她就是那么清楚的知道。
违心的,抵抗的,素渔说:“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可是她说的很虚弱,子游沉默,浅浅的笑了,笑容里带几分魅惑,他可没打算放掉她,素渔眼看着子游那双亮亮的眼睛慢慢的对自己逼近,理智告诉自己该逃,该死的脚和身体却动都动不了。
这画面太刺激,程旭心慌意乱,想把自己藏的再深点,忍不住就往橡皮树的影子里多靠了靠,结果越想藏越是藏不住,皮鞋碰到了那个大大的瓷花盆,砰的声轻响。素渔吓死,迅速跳开,“谢谢你找到小熊。”飞样的逃进办公室。子游一定也吓到了,站直了身体,戒备的看向程旭那个方向。那棵橡皮树藏不住程旭高大的身体,程旭冲着子游机械的咧着嘴,僵硬的笑。
看是程旭,子游到松了口气,左右看看,定了神又有点火,上前揪住程旭的衣领,“你个傻鸟跑来这里干吗?”狠狠的,声音不大,“破坏我。”
程旭还是咧了嘴,“我是想喝杯咖啡提神,不过现在不用提神了。”硬挣开子游的魔掌,抻好制服的领子,喘口气,“给我零钱,我还是要喝咖啡。”程旭拿咖啡压惊。
宿舍里,相偕而回的两人吃简单的早餐,子游对泡面有意见,“一大早吃这个真不爽,嘴里一股子味精的味道。”
程旭答非所问,“小令怎么办?”
“不知道。”
“不知道你干嘛去招惹人家?”
“因为可以接近龙龙和素渔。”
程旭重重放下手里的面碗,“你混蛋。”
“我知道,当时我走投无路,嘉慧幼稚园的娃娃车会经过我们医院,我见过几次跟车的小令,那天在k厅偶遇,鬼使神差跑上去和她搭讪,去招惹她,我以为她不会认真,要命的是她居然一头栽进来,该死的认真。”
“那你看到她认真就跟人家说清楚啊,这样拖着是什么事情,到时候真摊牌了小令和不了都会很伤心的。”
子游抱头,手指插在黑发里,“我说不出来,每次只要想到她伤心的眼神,我就开不了口,其实小令也知道的,我想等,等她甩了我,其实我也很讨厌自己的优柔寡断,我不是不喜欢小令,我只是心里没多余的地方给她了。对了,”吸口气,子游叮嘱一句。“不要跟别人提起。”
“废话,还用你说,”程旭把筷子拿在手里无意识的敲着桌子,“那你和李医生呢?你们是想怎样?”
子游横了程旭一眼,“还能怎样,依素渔的脾气,她只会躲我更远。为什么她丈夫还不回来呢?她丈夫回来了,或是把她带走,或是她们离婚,也好有个结果,我不能和她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接触,只得这样拖着,连想对她好关心她都要绞尽脑汁想出几百种花样,凭地劳累。”
“对啊对啊,”程旭哼哼唧唧,“现在我都觉得累了,”程旭揉自己的眉心,“所以你那时候一直劝我不要放弃不了是不是?”
“是,可是你不听我的。”子游拿纸巾檫嘴,收好两个面碗,推给程旭,“你,洗碗。”
自从知道子游的秘密,程旭就很怕碰到小令,可是他不能不去看路云,看望路云就会碰到小令,碰到小令,程旭就会觉得有歉疚感,连带着对路云也有歉疚感。路云仍有低热,每天两次雾化,说话声音喑哑难闻,病的七荤八素自然顾不上化妆,看镜子,里面的女人憔悴不堪,蓬头垢面,病了两天,那张面具再也戴不上去了,整个人被打回原形,路云也只得听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