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之前为了寻子夕,说过一个月来叨扰寒花仙一回的事,后来因事耽搁,便误了期限。昆山道:“寒花仙,我此次来是有事要帮忙。”寒花仙问:“我这一把老骨头不为别人添麻烦就不错了,你要我帮你什么忙。”昆山道:“子夕叫我来找你,他遇到了麻烦,被阴姹困到了坨坨镇。”寒花仙将一根木簪子插进头上的髻里,弯锋似的嘴片又轻轻抿紧,他摸索着一旁的拐杖,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昆山市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总担心他那两条螳螂似的腿被他一用力就给用断了。昆山万分怀疑寒花仙到底能不能帮忙,子夕该不会是叫这个老头去感化阴姹的吧。回想子夕平日里做事那诡异的画风,昆山打了个冷战。☆、脱困昆山将过程大致讲了一遍,先一步走到门外,指着铁蜈蚣道:“寒花仙,铁蜈蚣看着寒酸,但脚程极快,您坐我的铁蜈蚣吧。”寒花仙连连摆手:“这可不行,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折腾,嘿嘿,我有仙鹤。”寒花仙嘬起他饺子褶儿似的嘴,唤来一只仙鹤,昆山起初惊喜了一把,但细看之下,那仙鹤似乎比寒花仙还年长几岁,羽毛稀疏,尾巴上翘着一根秃零零的黑毛,一枝独秀,肚子倒是松松垮垮的几将贴到腿根上。总之,就是一个老年发福严重的仙鹤。昆山快哭了:“寒花仙,不如您驾云吧。”寒花仙一条腿跷上仙鹤背,另一条腿坚实的踩在地上,挪动不开,只好略微尴尬道:“姑娘,帮个忙。”昆山忙上前将寒花仙扶上去:“老人家,真不驾云?”寒花仙坐上了仙鹤,正了正身子,九鹤山的云低矮的漂浮在他头顶,山风吹拂下,白袍翻飞:“姑娘,你要尽量跟上我。”昆山耳背:“谁跟上谁?”寒花仙将拐杖放到胸前道一声:“凌风万云度,喜过九重山”他再喝一声荡气回肠的“起!”那老年发福的大肚子仙鹤乘风而起,于眨眼间消失在云峦之中。昆山一颗心七上八下,见那老头跑的飞快,七上八下的心来不及放稳,带着叮叮咣咣的心立刻骑了铁蜈蚣追赶上去。老头子跑的太快了,昆山一路流行赶月,可在寒花仙速度的比较下还是犹如老牛破车,等她赶到时,寒花仙已经站在了坨坨镇城门口等她。昆山拱手:“老神仙威武,我一路上都没来的及与你细说,你可有何对策了。”寒花仙道:“你来之前,说要与她比试。”昆山:“正是”寒花问:“你可愿意与我暂且交换身份。”流云阁内,阴姹问:“为何昆山还不回来。”昆燧道:“娘娘,她自知说的是孩子气的话,想必已然后悔。”“谁说我后悔了。”门被推开,昆山从星河灿烂下的夜幕中徐徐走进来。大魔王要崩溃了:“你怎么又回来了。”从昆山一进来,她的视线与阴姹相对,阴姹的表情刹那间就变了,她的自信、风采、从容,一下子如汤沃雪般消散,连笑容都全然不见,站起身来,脸上是措手不及的慌乱感。昆燧与姬尽红见过各种各样的阴姹,唯独很少见过慌乱的阴姹。就算当年慕晨用剑穿透她的心脏,她都没有给一个多余的反应。这世上,唯独一人能走进她封固坚硬的城池,不用刀枪剑戟,兵马戎剑。他就是寒花。三界唯一一个能在阴姹的魔眼下轻松走招的人。阴姹的表情越发怪异,指尖颤抖,向后退去。昆燧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人,看着昆山惊道:“你不是昆山!”寒花叹息般道:“我的法力强了,却还是没有强过你的眼睛,你能识千变万化,所有虚伪在你面前都无处遁形。”他说着话,变回了自己风烛残年的模样。阴姹失神道:“寒花。”要知道,此时阴姹是姚长老的模样,就算生的仙风道骨,那也是糟老头子一类的,而寒花更是年迈。两个老头子相视而望,目光似穿过千年时光回望。绿发不再,沈腰无踪,历经浮海沧桑,染了满鬓天山雪。“阴姹,好久不见,有两个千年了吧。”寒花的语气清淡安和,他对任何一个说话都是这样的语气,无任何特殊之处。阴姹闭上眼睛,平复了语气:“为什么你会来。”寒花仙道:“我是来阻止你的,暮沉不该绝,你也不该这样做。”阴姹道:“寒花,你知道的,我与暮沉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活着我就会死。”寒花道:“阴姹,这世上没有永恒的生命,死亡亦不是件可怕的事,你看这三界凋敝,毫无生机,它不该这样,我们也不该无动于衷,暮沉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希望,一种信仰,即便我们心中不喜欢他,但我们有责任让他回来,不只是神,人、魔、万物,都应该这样选择。”阴姹苦笑道:“寒花,你还是这样。”寒花仙微笑摇头:“我们看惯多少风雨,见过多少恩怨,物转星移,沧海横流,又何何必贪恋这世间。”他上前走了一步:“至少,我会陪着你,生不能爱,死后却终可以破解“渡”的神咒,不是么。”阴姹退后一步:“不,寒花。”寒花跟着上前一步,攥住了阴姹的手:“神咒不能破又如何,我会永远陪着你。”阴姹道:“可是你已经不是我的寒花了。”昆山走到大魔王身后低声道:“阴姹是“渡”的人,曾经寒花仙告诉我,他与“渡”做过交易,您可知他做了什么交易。”大魔王道:“不知,曾经寒花与阴姹是一对情侣,可是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寒花就离开了她。”阴姹回头恶狠狠凶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她的眼睛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恐怖阴森,多望一眼就会肝胆俱裂。三人被她凶恶的眼神吓的身躯一振,立刻走出门外,此时正值夜晚,天却依然闷热的厉害,但昆山的头发丝都在发凉,她回忆起方才阴姹的那一眼,只觉手脚冰冷,几乎不能动了。她终于体会到大魔王他们的可怜之处了,她自认为一颗心还没有到千疮百孔的烂,从小到大虽然臭名在外,手上却还未染血的干干净净,可方才望到阴姹眼睛的时候,如同在被最严厉的审判,骇的魂飞魄散。过了一会儿后,昆山问道:“寒花仙在里面不会有事吧。”昆燧心有余悸道:“放心,阴姹绝对不会伤害他的,因为她爱寒花。”昆燧平日里虽然美姬无数,但从不说儿女情长之话,此时语气里竟然罕见的带了惆怅之气。昆山眨了眨眼睛道:“大魔王,你好像酸溜溜的。”昆燧道:“不是酸溜溜,只是有些惆怅,你可知道当年我也追求过阴姹。”昆山想不到大魔王竟然有这么一段风流情史,肃然起敬道:“大魔王,你胆子也不怂啊。”昆燧摆手道:“不只是我,姬尽红,沧浪都追求过,因为阴姹身上有极可怕的力量,我们为了问鼎魔界,于是争的是头破血流。”昆山好奇的问:“然后可有人成了?”昆燧干笑道:“没有,她不喜欢任何人,或者说她厌恶任何人,任何人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也进不到她的心里,我们以为她血液是冷的,没有七情六欲,尤其是加入“渡”以后,就连心都没有了,可是我们万万想不到,这样一个孤傲到偏执的人,爱上了不起眼的寒花。”昆山被勾起好奇心:“他们看起来根本就是两种人,怎么会相爱。”那个时候,寒花还不是德高望重的寒花仙,他生活在妖界,被称“寒花公子”。寒花公子名声远不如沧浪,只是沧浪手下一个初露锋芒的小徒弟,但他却十分与众不同,虽然生活在沧浪身边,却于苍黄不染,特立独行,有着玉壶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