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与上次来不同的是,寨内已经完全恢复了生活的气息,不仅各家店铺都开门做生意,街头巷道也偶尔有货郎出没,什么卖豆腐、卖点心的,也有剃头匠、补鞋匠之类的,不一而足。
各酒肆也正常开业,不过有一个现象就是生意普遍较差,更是绝无一个身着公家服饰的人员在其中落座。其实在宋朝,尽管各城市内的餐饮业很发达,大小酒店遍布大街小巷,官员却不敢进酒店吃喝,因为宋朝有一个老规矩,“官员不入酒肆”,为官者一旦在酒店杯觥交错,不管公款私款,马上就会遭到御史的弹劾,不是罢官免职,就是纪律处分。
现在虽然朝廷不在了,但长宁军中的文武皆秉持了这一原则。
街上匆忙往来的居民杂役,与上次李芗泉见到的相比,虽然少了些惊慌,但脸上的表情仍是差不多,带着点麻木不仁甚至可以说是呆滞的神色,处处表明这里的民众,对长宁军的到来,还没有从心底接受。
唉,大概被元朝统治了一段时间,他们已经被杀怕了,长宁军的到来,表面看起来是解救,但这些百姓的内心,可能心中更明白,这天下已是大元的,长宁军迟早会被消灭殆尽,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来自草原的骑兵,就会展开疯狂的报复,这不过区区几百号人的长宁军,能将梅洞寨守得固若金汤吗?
街上依旧有巡逻的长宁军队伍不时经过,起到警示奸细宵小、维护治安的作用,但比起外面的巡逻兵丁,神情似乎温和一些,竟也能偶尔见到搀扶年迈老人返屋的兵丁,用一句后世的话,有些人性化吧。
同时,李芗泉也注意到一个细节,比起前些日子寨内青石板的街面上遍地黄白之物,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来韩亮花了大力气整治这寨子。
拐到靠南的地方,远远的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走近一瞧,只见几名铁匠师秦正吆五喝六,煅打着兵器模样的物什,十余名学徒奔进奔出,或是拉风箱,或是取料,或是递工具之类,忙得不亦乐乎。
一名老师秦正捧着把贼亮的钢剑道:“这把五十炼,还差不多!”
反射的太阳光耀眼得很,一看就是把好剑,正好路过的李芗泉也点了点头:“好一把宝剑!”
那老师秦斜眼一瞄,很不以为然的道:“我刘大师秦所炼,怎会不成宝剑,还须你说?”
本来是对李芗泉说的,不知哪里把陈再兴得罪了:“此乃统制大人贵客,不得无礼!”
“哼!”那老师秦却不感冒,拿着把剑朝侧里虚刺几下,然后朝韩亮微微鞠了一躬,便转身走了,浑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一般。
“真是个怪人!”陈再兴悻悻道,想要寻回点面子,被一旁的韩亮止住:“此乃刘师秦性情,何必计较,汝可知,我的配剑就是其人所赠!”
李芗泉也是一笑,这刘老师秦看来手艺有点水平,一般这种人技术型人才,都有些傲气,无论哪朝哪代都有。
再往前走,却是寨中李德明郎中的药铺了,一面“悬壶济世”的长布都有些破了,见到李芗泉等人到来,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忙不迭的跑出来又是鞠躬又是作辑,尤其对李芗泉颇为亲热。
“徒弟们,都来见过神医圣手李大人!”李德明回头一唤,他的铺内竟然蹦出七八个小伙子,对着李芗泉行起了师礼。
李芗泉哪里见过这种状况,忙一一将他们扶了起来:“兄弟们,使不得使不得啊,我哪里是什么神医圣手,都是你们这位师秦瞎说的。”
“听到没?尔等既要学习医理,也需学习做人的道理,不要气傲,如李大人这般医术精堪,也是如此的谦恭,尔等都要学着了!”李德明马上现场教学,真不愧是良师啊!
李芗泉拗不过这位郎中,只好随他去,两人又相互问候片刻,韩亮看李德明似乎有继续说下去的迹象,便插了进来:“今日贵使才回梅洞寨,本将还未好生招待,李郎中改日再去请教贵使吧。”
李德明忙不迭的右手一引:“哦,是我大意了,罪过罪过。将军真是对不住。请慢行则个!”
行不片刻,就到了韩亮的府邸。
“统制大人吩咐,一定要好生款待婆罗国贵使。本寨虽然简陋,但韩某今日却也略备了些酒水,有请!”韩亮右手摆着个请的架势,李芗泉哈哈拱手道谢:“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劳烦韩将军了。”
看着几名军士端上菜来,虽然比不得八大珍之类,但香味已然四溢。
席间,李芗泉夹起一块鸡肉,缓缓送入口中咀嚼,肉质细嫩,滋味鲜美嫩滑无比,回味无穷,吃上一块之后,就想再夹第二块,他不由得赞道:“这鸡肉,做得甚妙!只是这几天我感冒了,这进补的东西还是少吃些,告罪告罪!”
“不妨事不妨事,这位厨子,却是刘家村人,他的手艺在方圆百里,也是小有名气的。”
韩亮一提到刘家村,李芗泉便猛的想起了刘十二姐,那个眼神里带着忧伤与不屈的女子,那天离开刘家村时,刘十二姐的不舍,仍让他心里有些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