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静谧无限放大了心跳声。
傅长陵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都在忐忑。
他知道他冒犯,但他不确定的是,这种冒犯,秦衍是否察觉。
于是他等候着秦衍说话,他打定了主意,如果秦衍直接说明白,他就耍无赖到底,咬死了自己没什么多的想法。
然而秦衍静静看着他,对视许久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这样平静的对视之间,傅长陵察觉方才那样暧昧的气氛,似乎一寸一寸冷却了下来。
随着这氛围冷却下来的,是他的内心。
有一瞬间,他觉得秦衍什么都清楚,却又觉得有几分荒唐,秦衍这样的人,若是什么都清楚,怎么还能这么隐忍着,甚至都没对他动手呢?
要换作以前,秦衍早就把他扔出去,就算不死,也是个半残。
等气氛彻底降温,傅长陵尴尬收回手来,一时之间,他竟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提议,是一种冒犯。他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听秦衍淡道:“耳钉乃师父赐物,日后不得妄议。”
“它真……”
“傅长陵,”秦衍抬眼看着傅长陵,神色郑重,“就算师父没有教导过你,可你既入了师门,挂了师父的名,就当以弟子之礼侍奉于他,你若心有不满,或者做不到,你可自请离开师门。”
这话说得重了,傅长陵面上僵住,片刻后,他慢慢失了笑意,低声道:“师兄教训得是。”
“你如今虽无金丹,但心法仍旧可以修习,明日开始,我教授你心法。”
“什么心法?”
傅长陵有些茫然,虽然他和秦衍是同宗,大多数同宗的师兄弟都会修习同样的心法,但着并不是必须,毕竟每个弟子资质不同,作为亲传弟子,还是会因材施教来培养。
秦衍是个剑修,从上一世到这一世,他修的东西都与傅长陵不同,他来教自己心法,傅长陵完全不明了是为了什么。
但他感受到了秦衍的情绪,哪怕遮掩得很好,可傅长陵仍旧感觉到了那一份恼怒,他看着秦衍背对着他睡下,犹豫了好久,才低声慢慢道:“对不起师兄,是我思虑不周,我以往性子不受拘束,日后我会多加注意些。”
秦衍背对着他,好久后,他才道:“我过往听过几次你的风流名声,知你爱玩闹招惹,可是长陵,仙路漫漫,放太多心思在杂事上,既伤人,也伤你自己。”
傅长陵听着秦衍的话,他一时有些揣摩不明白,他大概听懂了几分,知道方才秦衍似乎也是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可是在秦衍心里,却将这种氛围不对,当做了他一贯品性。
他们傅家在仙界的确以风流闻名,他私生子出生,又生得太好,总有些谣言传出来,也属正常。
以前他听这些谣言,听听便过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实话,他无所谓。可如今这些谣言从秦衍嘴里出来,他就觉得有些难受,他想解释,却又觉得,解释出来,更加尴尬。于是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才道:“抱歉,日后我会收敛。”
秦衍没有说话,他静默着,好久后,他才道:“长陵,我是你师兄。”
“嗯。”
“我希望你的仙路走得长。”
“我明白。”
得了这样的答话,再多的话,似乎也变成了咄咄逼人,于是秦衍沉默下去,看着面前的石壁,一言不。
他觉得自己的手腕仿佛是被火灼了,这种灼烫一路蔓延到他心里,他一面觉得手腕滚烫,一面又觉得内心,平静又冰凉。
有一瞬间,他仿佛突然理解了他曾经有过的情绪。
何谓喜欢,为何喜欢。
在某一刻,他似乎隐约触及。
然而那种触及,却仿佛是隔了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结界,他只是静静端望着,仿佛明白了。
其实他大概知道,傅长陵接近他,为的是他心里那份愧疚。
从他知道自己是晏明,知道璇玑密境的秘密那一刻,秦衍便明白,以傅长陵的性子,他必然对他充满歉意。
只是他不需要这份歉意,也不希望傅长陵负罪。
他不觉得傅长陵有罪,路是他自己选,傅长陵从没做错过什么。他不觉得是傅长陵有什么对不起他,相反,相比下来,上一世,或许是他亏欠更多。
毕竟,欺骗的人是他。
当年说让傅长陵等他却没回去的是他,当年动手傅家灭门一事,他也的确动手。
他让傅长陵孤苦伶仃,又骗他至死,哪怕傅长陵或许说过几句让他难堪的话,但无论如何,算下来,傅长陵与他,都算不上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