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只是一瞬的,但疼痛是无休止的。他们在黑暗的水井暗道里穿行,没命地奔逃。
暗道似乎是天然形成,乱石遍布,地面仍旧湿润,石缝里还有着浅浅的水,老五踩着这些仿佛河滩卵石的石头,脚下踉跄。柳缘木没有回头看他,在手中托起了一团光,像一轮小小的月亮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他们走过的路上,鲜血一滴一滴溅落。老五捂着疼痛的肚子,看见衣裙上溢出的红色,有些焦急。
这个身体的孩子,莫非是要保不住了吗?他没有做过母亲,现在该怎么办啊?
老五埋头忍耐,按在肚子上的手忽然摸到一个蠕动的凸起,吓了他一跳,然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这个感觉,莫非要生了?
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变得茫然,又变成了凌乱。
他真的没想过,自己一个男子,有朝一日还要尝试生孩子?!老五头疼又肚子疼,一会儿捏眉心,一会儿摸肚子,心底凌乱了一阵,最后不得不尴尬开口:
“稍等……我觉得,我好像要生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柳缘木也顿住了,两人一下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在这里都有回响,一直埋头忍痛的老五这才现,他们已经离开了狭窄的暗洞,出现在一个宽阔的凹陷底部。这里就像是一个大肚小口的瓶子,往上看只能见到一束光从狭窄的洞口照下来。
让老五感到诧异的是,前方不远处有一棵树,那树长在中央,早已死去的枝条下垂,似乎是一棵柳树。老五不得不想到他们先前身处的那个潭底,这里和那里很像,如果这棵柳树长大一些,这里再装满水,大概就是那个潭底了。
“……这里是哪?”老五感到身体里的力气和灵力都在不断地快流失,控制不住往下滑倒。
柳缘木伸手扶着他,把已经痛到快动弹不了的老五扶到那棵柳树下面,让他倚着一块大石,冷淡开口说:“这是满泉底下,满泉连着龙神庙的龙神井。”
他已经是奉神大巫,所以才知晓这个秘密,带着水r从这里逃离,就是为了从满泉出口把她送出去――可方才出手救她是临时起意,他并没有完善的计划,甚至哪怕直到现在,他仍然在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昔日的爱人。
放她,还是杀她?
当巫老们追过来时,没有想好的柳缘木还是下意识地护在了水r身前。
他们这一族天生拥有灵力,哪怕刚出生的孩童也拥有灵力,从巫侗涑傻奈桌厦歉是厉害,柳缘木和水r都是族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可在他们眼中,仍是太嫩了。
不管是巫老,还是族中其他人,都用可怕的眼神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人。尤其是巫老,他们看向水r的目光再没了从前的温和。他们可以是最团结最护短的,哪怕有任何外人敢伤害他们一人,他们也会倾巢出动去复仇,但在这族群存亡的生死关头,他们也可以牺牲从前最疼爱的孩子,只为了求一个希望。
“水r”不愿意为了族群的希望赴死,在他们看来,已经是背叛了他们一族。
“缘木,你难道也要为了水r背叛我们一族?你被她蛊惑了!她给你的苦难道你还没吃够吗?”柳缘木的母亲也是巫老之一,她先站出来愤怒问。
柳缘木僵硬站着,随即微微倾身,一手按在了心口行了一礼:“各位巫老,不如就由我去祭祀吧,水r……就放过她。”
“你胡说什么!不可能,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以为我们是随便选定的人吗!”
柳缘木看着母亲的神情,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老五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已经没有了力气做任何事,他连话都说不太出来。他的肚子从刚才起就出现了异状,水r的身体里原本有庞大的灵力,但都被这肚子里的孩子夺走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掠夺着母体的生命力。
他们这是在积蓄力量想要降生。
普通的生子应该不至于如此,所以水r要生的,果真是龙子吗?老五在这危险紧张的场面下,满脸窘迫。
唉,不管如何,他也该努力帮这位女子把她的孩子生出来才行。他看一眼柳缘木的背影,心中无奈一叹,道一声朋友辛苦了,然后专心用力生孩子。
可这生孩子,用力到底应该往哪里用力?他如果用手按肚子,能把孩子挤出来吗?老五陷入种种思考,其实他还有个最大的疑问,那就是:孩子究竟是从哪里出来呢?这么大的孩子要出来,莫非是直接从肚子上撕开一个口子?如果是如此,他需要主动先帮忙开个口子吗?
未满二十,没上过生理课程的老五,紧张吸气。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扭动,老五伸手紧紧攥住了身后湿润腐朽的柳树树干,一边痛一边有点绝望,比当初被人削肉还要绝望。
孩子究竟要怎么生?那些当娘的女子,天生就知道该怎么生孩子吗?这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