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迎春婚事的是工部张郎中。开始他并未正式提亲,只是先探了探口风,把程秀才的情形向贾政说了,问一问荣国府的意思。张郎中在工部资历根基颇深,又新近立了功绩,是侍郎补缺最有希望的人选,因此贾政不敢怠慢,立刻回去告知了贾母和贾赦。
“张郎中说的程氏,原是他老友之子。那老友在高唐州任知府,是正四品的官职。程氏虽然是庶子,但其母是良妾,母子俩都颇受程知府重。上面的嫡兄比他大了不少,对他也友。程氏二十出头,已经中了秀才,因生病误了一场乡试,如今在京城的树人院读。再有个几个月,就准备下场考举人了。张郎中道此子儒雅温和,学问不错。”贾政介绍道,心中有些羡慕。想不到贾家女儿中,第一个被提亲的居然是迎春而且那男方条件还不坏。这样的好运气,怎么就没落到探春身上同样都是庶女,探春还远远胜过了迎春。
“迎春被请到张郎中家做客,无意中与程秀才碰了一面。程秀才赞叹迎春温雅,张夫人因此想撮合两人,张郎中就与我提了。我自然做不了士,回来告诉老太太和大哥知晓。”
贾母心中过了一过,若说是那程秀才一眼就上了迎春,那她是不信的。因此,这其中必有缘故。
“那张郎中是什么来路”贾母问道。
“是王东铭的门下弟子,琮哥儿的同门师兄。”贾政语气涩然“新近琮哥儿和他一起士持做出了蜂窝煤,用来取暖烧火比石炭强,花费又省,能代替柴薪。他们把这制造方子献给了朝廷,大的煤矿都是官营,朝廷因此受益不少,对张郎中和琮哥儿都论功行赏。张郎中升任侍郎大有可能,琮哥儿结束观政,也定有个好安排。另外,他们一人得了五千两银子的赏赐,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贾赦闻言,心中更加不受用,阴沉着脸,既记恨着是老太太出继了贾琮,以致如今贾琮的出息他却没法沾光,又恼怒贾琮不孝顺,得了那么赏赐,怎么不知道来孝顺孝顺他这个生父忘恩负义的小孽畜
贾母见着贾赦的脸色,自然猜出他的心思,急忙岔开话题“也不能光听旁人说,那程秀才究竟是何情形,还得派人去打探打探。或者,请琮哥儿来问一问也好,既然是他师兄开的口,那必然其中也有他的意思。”
“伯祖母,赦叔父,政叔父,”贾琮这回接到邀请,没有推辞就过来了,听了贾政的讲述,立刻回答道“那程秀才我是相熟的,相貌人品都过得去,学问也扎实。我的师兄们指点过他的学问,都道他中个举人是没问题的。就算此科不中,再考上一两次,也是能中的。这样的人,足以配得上迎春姐姐了。”
“可那程秀才是庶子,而且他父亲也只是四品官,还是外官,咱们家可是国公府啊俗话说,嫁女嫁高,这可不太配啊”事关迎春,身为嫡母的邢夫人也被贾母叫来了,在一旁皱着眉毛道。她倒不是为迎春担忧,而是要挑剔贾琮。从前在贾家就不把她放在眼中,现在更是不理会,邢夫人心中不满。
贾琮挑了挑眉“可人家是实职的知府啊,而且政绩卓越,下面还能再升再说了,赦伯父如今身上也只是一等将军的虚衔,如何不配而且,文臣现在地位如何,赦伯母在内宅里不知道,政伯父总是明白的。”
“至于程秀才是庶子,”贾琮呵呵一笑,轻声道“赦伯母忘了,原先我也是庶子”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噎住,无言以对,心虚起来。
“那程秀才眼下并未出头,他父兄会给他分多少财物,能拿出多少聘金琮哥儿,既然你如今交游广阔,那不能给迎春寻个更好的亲事么”贾赦冷哼一声。
他对孙绍祖的冷待耿耿于怀,这时却拿出来与之相比较“前些日子,来咱们家求着我帮忙的孙绍祖,他当上了平安州的副总兵,和桂花夏家的女儿定亲了。一个皇商家的女儿,都能当上诰命夫人,何况迎春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国公的孙女,竟然只配一个秀才么”
贾琮讥讽地了他一眼,点头道“赦伯父,这事我也听说了。但你可知,夏家的小姐是独女,陪嫁极丰厚。而且,日后夏家的财产都会留给女儿,总有百万之巨。”他一本正经地道“若是赦伯父也愿意给迎春姐姐准备那样的陪嫁,我保证去寻个更好的人选,让她比夏小姐还风光。不知您意下如何”
贾赦闻言立刻就缩了,开玩笑,他哪里会给迎春什么陪嫁,他还想着从迎春身上捞一大笔银子呢。
“荣华富贵自然人人都喜欢的,但也要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得到。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贾琮并不想给他们留什么面子,言辞尖锐。以贾家人的尿性,你越谦恭礼让,他们越不会感念,想到的只会是顺杆而上,得寸进尺。
“我是迎春的老子,难道还做不得她的士了么”贾赦见贾琮冲撞他,有些羞恼,但也知道拿他无计可施,只能拿着迎春来说事。
贾母心中一动,贾琮愿意给迎春寻亲事,可见对这个姐姐还是上心的。那么,他会为了迎春给府中出力么不妨试一试
“琮哥儿,你赦伯父说得没错,迎春的事只能由他做士,就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也插手不得”贾母缓缓地道“这也急不来,且吧,说不得有更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