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算是彻底乱套了,不仅仅只是关于许愿的身世,葛丽红十几年音讯全无,哪怕想找也不是容易的事,何况即使找到了有什么用,许愿都23了,白白养了13年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现在核心问题是安佳的大部分股份都在许愿手上,横竖养都养了,不能把所有家业都送给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吧。
以前想着纵使再不愿意,毕竟还是自己的骨血,家业暂时放在许愿手里再徐徐图之,现在一分钟都坐不住,一家子焦头烂额,李薇连抱怨的心思都没有了。
眼下谁也顾不上许自乾,许翼是无能为力,他有肝炎压根不能做肾移植,但如果不考虑亲人配型,要花很长的时间去寻找肾源,就目前许老爷子的状态未必能挺那么久。
许妙是打死不去做配型,她才24岁,美好的人生才刚开始,许自乾都七十多了,这笔交易不划算,李薇心疼女儿也不让她做,许述安眼下也断了这心思,毕竟是亲生女儿,还是想办法怎么对付老头子才是正道。
许述安和李薇现在夫妻同心,满脑子只有两件事,第一想办法把老爷子的海外账户搞到手,第二让许愿把安佳吐出来。
但想法多不代表能实现,对于莫昊霖的强硬和雷霆手段,许述安是彻底怂了,程亦泽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许翼是家里长子,这个事情最后就落到他头上。
怀着非常复杂的心情,他给许愿拨通了电话。
许愿在上班,手机调的静音,今天门诊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孩被确诊为中度抑郁,她母亲一直在身边抱怨一年几十万的养着,怎么还养出个神经病来。
连杨清教授都忍无可忍,让许愿把家长请出去,不要干预他的治疗。
许愿好脾气地把人请出来,谁知那中年贵妇直接推了许愿一把,要不是后面小护士扶了一把就真摔了。积压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了,许愿也冲着她喊:“你怎么当妈的,孩子都这样了你还骂她,她才14岁,青春期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期,荷尔蒙和身体的剧烈变化都会让孩子情绪剧烈波动,这时候你作为母亲应该是多陪伴,而不是一味地指责。”
“你们这看病这么贵,你一个小助理这是什么态度?你知道我女儿上的私立贵族学校一年多少钱吗?我一年到头什么都不干就光照顾她,她还这样子,现在学校让我们退学我能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她就毁了。”
说着说着那女人蹲地上哭了起来。
这世间各有各的难处啊~
许愿情绪缓和下来又过去把人扶起来带去候诊室,这也是一种爱,只是可能比较极端,用错了方式,也好过她直接被自己母亲抛弃,能狠心地直接丢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
杨教授聊了很长时间,又把许愿叫了进去,让她带孩子去做下检查,他怀疑孩子已经有了自伤行为。当许愿看到这女孩大腿内侧一道一道的划痕时,眼泪一下子出来了,这得多疼啊,很多伤口已经结痂了。
她在学校受到了霸凌,成绩急速下降,在写作业的时候情不自禁就在自己大腿上一下一下地划着,有时候用笔尖,有时候用小刀,这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大大的眼睛却毫无光彩。
许愿想到自己小时候那一个又一个难捱的夜晚,她也曾经动过结束生命的念头,最终生生扛了过来。中度抑郁的患者身边不能离人,这个阶段单纯的心理治疗已经收效甚微,必须配合药物治疗,否则任由发展下去很有可能变成严重躯体症状。
“小妹妹,你不要自责,你只是生病了,感冒了发烧了是生病,病毒感染上吐下泻也是生病,所以不要害怕,更不要觉得内疚,好好吃药病就能好,你加姐姐一个微信,以后难受了找不到人说话了就给姐姐发微信好不好,不要害怕,听杨教授的话一定能好。”
许愿蹲在地上轻轻抚摸她大腿上的伤痕,现在她更担心的是这孩子母亲的情绪是否能稳定,不然一切努力也是白搭。
杨教授关起门来跟孩子母亲专门谈话,作为母亲她甚至都没有发现女儿已经有了自伤行为,在诊室里哭得撕心裂肺,外面都能听到。
许愿心里不好受,饶是她从事这份职业,可每每遇到这种问题还是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可孩子一脸默然地说了一句:“她不会改的,哭完回去她还是会逼我的。”
这种绝望的情绪包裹着许愿一直到下班,她拿出手机才看到许翼给自己打了电话,在许家,许翼绝对是个特别的存在,印象中这个所谓的大哥在家的时候很少,两人连话都很少说,刚回许家的时候他确实欺负过她,可后面他上大学直接就不回家了,两人连碰面都是极少的。
现在给她打电话多半是为了安佳的事情。
总要解决的,逃避也不是办法,许愿给许翼回了个电话,两个约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心境各有不同,许愿是有些尴尬,而许翼则是完全释然。
多年的秘密终于不用再苦守,他们之间没有了兄妹这层关系,许翼反而没有了思想负担,从不敢有什么奢望,现在这样也好,无论是许家亏欠她,还是她亏欠许家,都不重要了。
这世间血缘是一根无形的线,无论你想如何挣脱,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毫无干系。
如果她想彻底脱离许家,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许翼难得在她面前表露善意,他笑得坦然:“你真正自由了,恭喜你许愿。”
“你是来跟我谈安佳的事情吗?有什么想法你说说看。”许愿收起一身的刺,也释放着善意,她原本想叫一声大哥,好像现在也没有任何立场,十几年的恨意随着一纸鉴定烟消云散,她不是圣人做不到原谅,却能释怀。
这样也好,从十岁到二十三岁,许愿终于不再是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