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说什么你要去运城农场你疯了吧你,我给你在城里找好的工作你辞了,偏偏要去边境的劳改农场受罪,你这是图什么啊”袁二龙怒不可遏,他刚下班回家,以往聪明稳重的闺女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运城农场是什么地方,那鬼地方连他这种少见寡闻的人都听过几嘴,前年他认识的一个人被下放到那里,不到两年人就没了,那是吃人的地方
“爸,我没法跟你解释清楚,但运城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已经把志愿交上去了,过不了几天就该出发了”,袁青青坐在沙发上,神色平静,与袁二龙的样子截然相反。
袁二龙气得在客厅走来走去,“闺女,怎么就跟我解释不清楚了呢你要去好歹得跟我说明白原因吧,不然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你知道运城农场是个什么情况吗你就敢去”
袁青青叹了口气“爸,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也想明白了,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她也是没办法,谁知道王家会被下放到运城去,按她原本的设想,是通过赵方,把王家三口安排到省内的劳改农场,谁知道赵方出事了呢。
再说运城,她专门去图馆查了资料,那里正好在边境线上,濒临戈壁,农场里以沙土为主,地下水50含碱,天气酷暑严寒,降雨极少,昼夜温差悬殊,一年到头风沙天气占了一半,生存条件很是恶劣。
但再恶劣也得去,不然怎么陪王兆衍同甘共苦,怎么在他落难时刷好感度。再说她不是去那边改造的,自然不用像农场里的劳改犯那么辛苦,她是给王家送温暖的,她得抓住机会,让王兆衍早点上她,对她死心塌地。
袁二龙口水都说干了,还是没能劝服执拗的女儿,越琴也是又哭又闹,但袁青青始终不为所动,她总不能告诉爸妈王兆衍将来会有大出息,她只不过提前投资而已。
袁青青前往运城的事成了定局,如她所想,王家三口在运城农场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运城农场超强度的体力劳动让素来身体健壮的王建业倒下了。但人一倒下,不劳动,就没有饭吃,至于找医生病,那更是不可能,整个运城农场千人,每天都有倒下的。病倒了,如果自己能扛过去,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扛不下去,那就只能怪你自己命薄。
在这些出身行伍的管教干部眼里,能来农场改造的就是坏分子,不管你曾经是教授、工程师、干部、大学生,只要来了这里,就一律是需要被管教的劳改分子。
这些劳改分子本就是来改造的,生了病还得为他们劳心劳力找医生,怎么可能
王静雯一来就被分到农场的食堂打杂,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她本来被娇生惯养十几年的小姐脾气,在这里不到几天就被磨平了。
这里没有人帮她,她爸和她哥比她还不如,她好歹在食堂还能混个半饱,每天活干完还能睡个囫囵觉,可那些在外面挖沟的男人,每天白天干一天活,三餐就是掺着菜叶子的面糊糊和拳头大的苞谷面窝头,连三分饱都混不了,晚上回来还得接受农场里的思想教育,天不亮就得冒着风沙出去干活,简直比旧社会的长工还不如。
这几天王建业倒下了,王兆衍每天将自己的饭省下来给他吃,自己饿着肚子勉力干活,他着自己父亲消瘦憔悴的脸,一股从未有过的怨气升腾起来,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们父子俩怕是活着走不出这里。
就在王兆衍心境生变的时候,袁青青正好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在运城农场门口。
运城王家三口日子不好过,留在苏北省的陈婆子照样不好过,六十几岁的人了,被公社分去清理粪坑和粪车,她每天拿着大粪勺,赶着驴车,挨个掏室外的公共厕所,每天一身屎尿味地穿行在大街小巷,隔三差五还得挂着牌子在公社挨。
她本来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女能救救她,但老二跟她划清了关系,老大一次也没来过她,孙辈的更是没人管过她,就连寄予厚望的女儿也主动跟她划清界限。
所以没过几天,她心气就灭了,头发也白了大半,她在心里狠狠咒骂着越诗,这个她表妹生下的小杂种,她能有今天,都是拜这个贱人所赐。
跟陈婆子和王家的悲惨境遇截然不同,越灵和越诗的下乡生活倒是越来越好。
临近十月,秋雨飘飘洒洒地连下了两天,早上开门,初秋的清寒迎面袭来,越灵浑身冻得一激灵,赶紧回屋换了一身厚实的衣服。
才下过两天雨,早上天气虽然放晴了,但地里湿粘,暂且还不能下地干活,于是趁着得闲,村里不少人准备今天上山去捡地软和蘑菇,顺便还能割点山韭菜回来包饺子吃。
越灵在屋里换了一身驼色的工装两件套,上身是个类似小西装的短外套,下身是收腰的长裤,版型细节很有设计感和复古感,但穿在身上并不显得很突兀,因为打眼去,这一身跟工厂里工人穿的工服倒挺像,只是在设计上略有不同而已。
换好衣服,越灵将头发分成两股,编成松散的麻花辫,然后把发根处扯蓬松,照照镜子,一个气质慵懒甜美的女孩映入眼帘,越灵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拿油纸包了一些小点心就准备出门。
“妈,我走了啊”背好背篓,越灵掀开诊室门帘,冲里面正在忙碌的越诗挥手再见。
越诗正在诊台上炮制中药,闻言抬头冲女儿叮嘱道“在山上慢点走,跟着人家一起,别落单,妈妈说的那些药,你在山外围就行了,可别进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