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欢翕了翕小嘴唇,到底是没说什么,摇了摇头。无真看着应云在上药,也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在卫欢伤口吹了吹气,“佛祖保佑,小施主不疼不疼。”拾掇整齐了,应云又抱着小卫欢来到了自己主子的院落里。三月寺里的桃花开得正好,像极了眼前小人儿那泛红的眼尾。此刻小人儿白白净净,五官如啄,双眸竟还仿似小鹿般湿漉漉,眉眼若长开了必是美得不可方物。端坐在院落里的无一,手里拿着泛黄的书册,掀眸看了卫欢一眼,便又将黑瞳投于书册。无一的厢房所在院落极其简单,只有一张木桌几张木椅,没有什么装饰的风雅之物,桌椅的线条也是极其冷硬。应云和无真早已退下,小卫欢此刻坐在无一对侧,悄悄端详着对面之人。皇家人长相从来是极好的,眼前麻衣如雪的少年僧人已然眉目舒朗,坐着自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气度。只是她现在心里哽得慌,方才见到无一太过突然,撒谎也没打好草稿。现时想想,西京中女子都是学的簪花小楷蝇头小楷,她跟着祖父幼时学的苏行书,都算另类。竟然还对着无一说什么学草书。卫欢在自己脑子里急急跑了几个来回,眼珠子嘀溜溜地左转右转。但无一自始至终就捏着书册,静静看着,待他翻过了好几页,也不发一言。树梢上黄绿相间的鸟儿声都打破不了此时仿佛凝固的空气。小人儿皱巴着脸,其实不用开口,无一也能猜出七八分。小骗子,只是他想看看她胆儿到底还有多大。不想,过了会儿小卫欢挺直的脊梁缓缓坠下,套着稍大的僧袍像一团白叠子,小身子歪歪扭扭就朝一旁倒去。无一微微蹙眉,及时伸过右手,手掌心便抵住小姑娘的脸颊。婴儿肥的脸蛋被他大手压成一团,睫毛在闭着的双眼打下了一片影子。小嘴微嘟着,翕动着的鼻翼发出平稳的呼吸。心真大,竟是睡着了。阳光洒落瓷白的小人儿脸上,还能看到上面有着稚气未脱的绒毛儿,一副天真幼嫩。“季执,去查,辅国公府最近有何事发生。”------“阿娘,欢妹妹为什么每次好看的衣服都比我们多?”一个穿着紫蝶罗裙,头上梳着圆圆的包髻的小女孩不满地问道。“她长得都没有表姐姐好看,凭什么人人都喜欢她?”身旁稍大点的妃色花裙女孩也恼着。想到那张与她母亲相似惑人的小脸,姜氏面上也不好看,她抱着两个女儿,轻轻地用手抚哄着她们,“阿娘也不喜欢她,不过很快,我们就不用再看见她了。”随即姜氏笑得温柔地带她出去踏青,甫一转脸,却眼里闪着狠戾,就拿着手上的剪子扑了过来。卫欢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入目是个简陋的厢房。还好,还好。卫欢直喘着气,脸上一片凉意,袖子抹了抹竟是梦哭了。冷汗已将她的衣衫打湿,薄薄地贴附在身上。卫欢颤巍巍地扶着塌,身旁一只小手伸过来忙扶她坐起。“小施主,你梦魇了。”无真说道,听无一师兄说小施主睡过去了,下午无事他便过来师兄院落探看。谁料见到卫欢睡得泪痕斑斑,就端坐一旁,转动佛珠为小施主念经平心。“小施主,你可有何惑?可找寺中长老们一解。除心魔,卫正道,智慧明净,心神便可安宁。”无真挠了挠头,怪他自己佛道不精,怕是帮不上小施主什么忙。卫欢笑笑,语调天真地道,“大恶之人,灭之;大奸之人,除之。沉疴自能痊,心魔自可解。小哥哥,你说是不是?”姜氏她们要自己的命,想得倒是称心如意,这一世可就要凭本事了。有理,小施主果然极具慧根,竟比自己还悟得道。无真一脸受教地点点头。这一睡就直接把午膳睡过头了,无真留了两个斋馒头给卫欢。卫欢瓷白的小脸朝着无真又扬起了笑,弯着唇瓣甚是可爱,又向无真讨要了纸笔。无真倏得脸一红,小施主笑得可真好看,待看到小施主接过纸笔,无真顺手帮着研起了墨。虽然明面上她才六岁,但是前世她跟着那个帮她赎身的书生,可是学过三年丹青。但见她墨水晕于纸间,笔尖轻划而过,勾勒有神,不多时两个女子小像便跃然纸上。俩女子云髻峨峨,眉目间一股风尘之气,表情也略微阴冷。其中一位女子,左眼角上方还有一方块形印记。虽然小手腕提笔略显虚浮无力,但也算栩栩如生。“恃强凌弱,寡廉鲜耻。欺负弱小的人应该找恶人来治更为正道。”卫欢说道,又写了一小封书信,连同那俩女子小像,放在同一个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