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或有沉吟,或有莫名。倒是喻源,只侧目带笑望向于他。------日被云遮,淅沥小雨。山腰破庙,火堆丛旁。“谢耘哥哥还自诩路况极熟。沿途护送,客栈不住,就护着来这破庙了。”娇憨少女声脆脆响起,好不揶揄。破败的小庙宇,贡奉的佛像面目已然看不清。残损的木梁上浓密的蛛网和灰尘,好不容易命人收拾了稍微干净的地儿出来。十来岁少女正抱膝坐于庙内杂草堆之上。五官灼目,茶眸在火光旁更显熠熠生辉。身上还披着件男子宽大的白色鹤纹大氅,更衬得巴掌小脸惹人怜惜。此刻少女正拿着根树枝,好玩地拨弄着火堆,一边小嘴撒着娇,“大师哥哥,应云哥哥此番迎佛骨回京后,你可不能再惩戒于他了。”本来越琅想将此番看护不力的应云遣留凉西,吹两年边城冷风再行回京。但思之,到底卫欢会心疼应云。是以越琅,便直接将替他迎佛骨的狼卫换下,由应云顶上。沿途刀光血影,也算给此次被这小祖宗骗去的他长长警觉性了。卫欢身旁,越琅端坐着,气质清华更甚冰川山峦。见着破庙风直吹入内,风中还携裹着雨中湿气,不由地伸手为少女将大氅系得更严了些。谢耘整日下来瞅着嘴角都有些歪了。一身冷骨挺拔,偏生对着少女却满眼虔诚柔意,这体贴入微的人竟真是越琅。谢耘好脾气地让卫欢说道着,一面便展开了越琅丢给他的京中来信,一面倒也无顾忌地念了出来。“容嫔因故早诞皇嗣。龙颜却见之大怒,埋之,将恪交由三司会审。尔当注意。”这圣上当真喜怒难辨,早诞的皇嗣竟就埋了。卫欢听得小脑袋一震,“那容嫔又是何人?不得为她孩儿悲恸欲绝?”“那容嫔,说起来阿欢可也识得。”老兵油子谢耘忍不住又显摆起来,忽视越琅瞥向他那冷刀般的眼神,“容嫔,本名袁千容,前太卜袁元明的千金。”“阿欢想不到罢,袁千容当年可多对你大师哥哥热忱无比,结果转身投至他父皇怀中。”谢耘又一啧啧称奇,“这结合得,可不就是老牛吃嫩草。”谢耘望着身旁好相貌的越琅,嘴角一挑,便对着卫欢接着道,“阿欢是否也觉得,老牛和嫩草,总是不太般配?”越琅本亲力亲为,正欲为卫欢铺盖着夜间歇寝的褥子。闻着谢耘此言,手下动作蓦地一滞。般配她见过相貌最好之人“此事当真?”庄阙抚着额头却是不太相信地问道。他的外孙儿,原也是能对凡人上心?“以你所见,那小姑娘可未及笄?”庄阙又是一个皱眉。暗绿劲装男子如实禀道,“国公爷,属下所见确是如此。”“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小小年纪容颜却是极好。所奏琴音,清幽远长,风过竹林,甚为疏阔。”身旁一黑发年轻男子,五官硬朗,听着便随性笑道,“国公爷,这下可安心?青灯古佛数年终归也能一动凡心。”“国公爷怎还如此神情?虽说不是老牛,但嫩草却是真。抑或者,国公爷可是计较小姑娘那不甚清白的出身?”庄阙一瞅谢耘这副流里流气之样,“只要品行得正,老夫岂会因不可逆择的出身而看轻他人。只是,这小姑娘,总归也太小了些。”谢耘一个点头,“那不若先将小姑娘赎将回来,养个几年便是。横竖越琅也不性急,蓄发都未曾。”庄阙一想,也只能如此,便欲嘱命去办。暗绿劲装男子一听,却是面色一变,揖做得更低了些,“国公爷,谢帅,小姑娘已不在那儿了。”“就在昨日,有一书生将小姑娘赎走。”“据属下探听而来,那小姑娘,前两日被楼里的姑娘用簪子划花了脸。老鸨瞧着生厌,便由着书生将她赎走了。”庄阙谢耘听得俱是一愣,却见暗绿劲装男子身后一素袍僧人行而将至。纷亮的灯影倒映在那清透无尘的黑眸里。黑眸半垂,未发一言,不知思何,便转身离去。皮相而已,也只路过,他如是想着。待越琅再次见到小姑娘时,小姑娘已和上次不太一般。少了些许怯生生,却多了几分暖阳明媚。小姑娘终于不再垂首敛目。她的脸上,果真如暗卫所言,狰狞细疤浮于左颊,却不妨碍她那脸蛋一展笑颜。他年少时因着佑国佑民的命格内心颇为淡漠,不知还能遇到如此小姑娘。他私下命人查过,凭着偌大的信息网,几经周折,方知这竟是辅国公嫡孙女。如此金贵,却又如此坎坷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