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管家小心捧着一物进来。那是一个细长颈的单色釉里红甁,插着几株即要破萼的花骨朵儿。是将绽未绽的海棠。卫予动见状便冷哼一声,“他府里都出了那档子事儿,还有这闲暇。”小脸茫然,卫欢疑惑便道,“文轩侯府近来有出何事?”祭酒皎皎君子,朗朗其心“侯府已然查清佛事这两年的行凶之人。说起来,与你是有点干系。”卫予动却不想接着往下说,“但今后可与你无半分瓜葛,欢欢莫再管侯府之事了。”筷箸一顿,卫予动起疑道,“欢欢你所言认识的国子监朋友,该不会是,侯府那小子?”卫欢嗫喏着不知点头还是摇头。倒是越琅,在旁清清冷冷道,“再不用膳,怕来不及国子监进学了。”国子监每年春秋两度,迎监生入学典仪大会,召集全监生一同于监院聆听教诲,明训诫,勿犯错。五月,早已错过春季监生入学典仪。但今日不知何缘故,待他们一同来至国子监时,却见国子监院中聚着好多监生,还尽皆在喁喁私语。卫予动在一众士族子弟当中便算生得俊的,此时牵着卫欢小手。小姑娘生得极为精致。浓黑的长睫下覆着澄澈晶莹的鹿儿眼,白莹稚嫩得比娃娃还怜人。还穿着监生的青衿儒服,众人一看便了然于色。“予动,你可算来了。”未等卫予动扯人来问个究竟,便有一青衿儒服的少年走将过来,拍了一下卫予动的肩。这少年生得颇俏,做出挤眉弄眼的样子还显出几分风流。他此时一副痞坏的样子,凑过来低声便道,“京中的流言,予动你可也听说了。”卫予动睨了眼他,轻拍了拍卫欢的小脑袋,“欢欢,这是应杭哥哥,大学士之子。”“应杭哥哥。”卫欢娇音可爱。应杭闻言却是笑开了,弯腰与卫欢平视,“应杭哥哥与你哥哥可是相交多年,他楞把你藏着掖着,还差点弄丢。应杭哥哥这回可要好生瞧瞧欢欢。”虽只是揶揄,待真往这小脸蛋一瞅,却望得应杭神色一怔,半响未反应过来。卫予动蹙眉,直把应杭青领往上一揪,毫不留情面就往将卫欢牵到自己身后,便道,“京中是何流言?”“哎哎哎,我之前就是看予动你相貌堂堂,才愿意和你结交。现在一看,你这长得还没你妹妹万分之一好看。”应杭嘀咕道。“那流言可像是高山瀑布之水,溅得飞快且猛。莫说官宦人家,士林雅士怕都知晓。予动你竟未听闻?”应杭本想装腔作势卖关子,但看到卫欢从卫予动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湿漉漉的圆眼望着自己。不由地轻咳了一下,便正经道,“七皇子可是这两日重返朝堂了。你不知,朝堂上闹得多开,那二位可是不遗余力地打压,意图说服皇上不让其参政。”“各位大人皆以为,七皇子定会与二位皇子公然分庭抗礼。结果倒好,七皇子竟另辟蹊径。”卫予动眉头蹙得更深了点,越琅为人如何他尚未了解,但是父亲看人的眼光总归也不会太差。应杭手搭在卫予动肩上,凑得更近了些道,“七皇子此番,可是要借此次机会,掌控天下学子之人心,导士林之风向。”卫予动反手一掣便撞向应杭左肩,“挑重点讲。”“诶,你这”“各学子,静,归于本位。”高台上,一面色肃穆的大人高声道,甫一扬手,院钟便于此时敲响。本位?卫欢闻言小山眉一弯,卫予动牵着她站到了她所归的监班。卫欢个子最是娇小,引着便直接站在首排首列首位。卫予动又低声叮嘱了两句,便回他那旁去。监院前中,高台之下,学子们闻钟井然列站着,青白儒服衣袂飘飘,雅礼堂正。监丞郁大人,手执贴金色卷宗物,站于其上。望着底下的学子们,声沉徐缓道,“今,召各位学子于此,是为国子监已悬空二月之久的主祭酒大人之位。”“圣上体恤关怀吾等学业之事,国子监向崇博学之,慎思之,笃行之。几经筛考核审”不知原来今日也是新祭酒来的日子,怪不得。国子监主祭酒大人因年迈告朝还乡后,便余台上列站着的副祭酒,司业,监丞,及各位博士,此事卫欢还是知道的。各位大人也皆身着儒服,身正端严。身后,围摆着一扇六曲连环画屏。眼前,画上山水,疏阔浓影饱蘸着黛墨色。山巅为雾,山林为岚。她确定她从未见过,却极眼熟。书生,山水为诗。卫欢恍然忆起,她前世几经辗转,独一想还却还不了的那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