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嘉平帝依旧不上朝,头戴紫金七星道冠,穿了一件绣了太极阴阳图的锦袍,站在祭台前,神色肃穆郑重,两名穿法衣的道士在一旁焚烧祝文,口中喃喃念诵,台前缕缕青烟缭绕。
一名内官从乾清宫的方向快步走过来,上前通禀,内阁大臣徐甫求见。
罗云瑾摇了摇手,嘉平帝斋醮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文渊阁大学士也一样。
内官小声道“罗公公,小的拦不住徐老先生……谁拦徐老先生就骂谁,还说要斩了我们……徐老先生口才了得,小的们招架不住……”
罗云瑾冷笑了一声,心中雪亮。徐甫言辞犀利,得罪了这帮小宦官,宦官们故意放他进来打扰嘉平帝求神问道,到时候嘉平帝震怒,吃亏的是徐甫。
内官话音刚落,果然听得长廊深处传来一片吵嚷声。
几名内官边跑边叫“老先生留步!老先生留步!”煞有介事地拦着一脸怒容的徐甫,实则故意将他往祭坛这边引。
徐甫脸色铁青,闷着头往里冲。
罗云瑾皱了皱眉。嘉平帝沉迷长生之术,若斋醮之时被人中途打断,恐怕不仅仅只是震怒而已。
徐甫是皇太子的老师,世人将徐甫的升迁视作嘉平帝对太子的肯定。
罗云瑾抬起手,凤眸淡淡地扫一眼廊下佩刀侍立的缇骑。
缇骑们会意,立刻出列,几步跃上石阶,拦住盛怒的徐甫。
徐甫怒不可遏,抬起头,目光落到一身赤色织金云肩纻丝蟒服的罗云瑾身上,眼神锐利而冰冷。
罗云瑾知道徐甫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在骂他阉竖、奸猾。他才思敏捷,骈文写得生动漂亮,嘉平帝时常命他写青词,祭台上焚烧的祝文就是他亲笔写的。朝臣为此多次弹劾他,斥责他引诱嘉平帝沉迷神仙道术。
他冷声道“老先生请回。”
徐甫怒气冲冲,奈何缇骑个个人高马大,铁杵一样挡在身前,他气得来回踱步,满面怒容。他知道自己硬闯过去眼前这帮缇骑未必敢真杀了他,可司礼监的太监不能轻易得罪。
罗云瑾站在廊前,负手而立,凝望朱红殿门后弥漫的青烟,等徐甫转了十几圈稍稍冷静下来之后,才慢慢地道“未知老先生来之前可曾知会太子?”
徐甫一愣。
罗云瑾转过身,没有再看他。
徐甫心惊肉跳了一会儿,冷汗涔涔,双眼微眯,打量了罗云瑾几眼,转身离去。
一串脚步声响起,两个作道士打扮的清秀小僮从里面走了出来,皱眉问“圣上问刚才谁在外边吵闹?”
回廊里鸦雀无声,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沉默中,罗云瑾淡淡地道“刚才跑来了一只猫,已经赶跑了。”
两名小僮将信将疑,环顾一圈,廊前廊下侍立的禁卫、缇骑、内官个个屏息凝神,没有一个敢插话的,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问,转身回去复命。
罗统领说吵闹的是一只猫,那就只能是猫。
……
徐甫刚出了偏殿,正好碰到两个过来劝阻他的东宫内官。
“老先生怎么来了这里?圣上斋醮之时最不喜欢被大臣打扰……您真要劝谏也该寻个好时机。”内官看到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大松一口气,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