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并非总眷顾同一个人,姜怡宁顺风顺水了这么久,终于踢到这辈子第一个铁板。她原本拿来吓唬人的麝香,叫她腹中三个多月的胎儿化作一滩血水。任张太医医术了得也救不了,孩子实在太小,胎位根本没坐稳,留不住是必然的。
事实上,出血量如此之大,姜怡宁能不出事,已经算张太医施救得当了。
“姜姑娘,”未出阁的姑娘身怀有孕,他看了眼焦急的周德泽,都这个时候了,说话也不避讳。太医于是问道,“不知你今日可有碰过什么东西”
姜怡宁心中一凛,面上一幅受惊的模样“怎么了太医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是老朽没闻错,你这屋里,怕是用过麝香。”
事实上,麝香虽与怀胎不利,却也不至于这般立竿见影。姜家这位姑娘运气不好,动了胎气,恰巧又碰了麝香。双管齐下,自然就没个好结果。张太医看着榻上年岁不大的姑娘,心里不住的叹气,女儿家的身子骨最是金贵,若伤到了根子,往后可是会不利子嗣的
当然,这话张太医没说。不过他不说,旁人也明白。
周德泽的脸色铁青,嘴唇抿得用力到白。
期盼了许久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极有可能的男胎就这么掉了,他的心情何人能体会周德泽心口像闷了块大石似的,透不上气来“张太医你的意思是说,孩子出事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下药”
这话一出,姜怡宁头皮就是一僵。
她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看周德泽的眼睛。没人比她更清楚周德泽对这个孩子有多看重,若非这个孩子,她侧妃的位置,可没那么容易叫周德泽妥协。身上的疼痛与强烈的心虚胶着在一起,姜怡宁害怕,整张小脸儿都已然泛了青。
“下官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姜姑娘今日小产确实并非意外。”
张太医主攻妇科,常年替宫里女人诊脉。后宫的阴司事儿见得多了,有些事儿他一眼就能看出名堂。但有名堂也不关他的事,收起搭在姜怡宁腕上的手帕,他起身行了一礼道,“虽说极淡,确实是麝香味,错不了。”
姜怡宁只用了一点点麝香,用罢便命人丢远了。按理说,屋里充斥着血腥气和药味儿,根本嗅不到那点子麝香的气味才对。但偏偏张太医这老头儿就嗅出来了,嗅出来不说,还当着周德泽跟长公主的面儿提出来。
她小心地观察周德泽的神情,心里怕的要命。偷鸡不成蚀把米,她都已经得不偿失了,为何就不能放过她
懊恼得能吐出一口血来,姜怡宁面上却连哭都不敢哭。
“查”周德泽不管麝香是意外还是人为,今日必须有人为他的孩子付出代价顾不上这里是公主府,并非他靖王府,他怒道,“立即给本王查若是被本王抓到谁用了麝香,本王要你一家生不如死”
这话一出,旁人还没如何,姜怡宁的贴身丫鬟先腿一软跪了下去。
满屋子人,众目睽睽之下腿软栽倒,有眼睛的都看出了问题。贴身丫鬟这一露怯,姜怡宁的头皮瞬间就炸开了,整个人如至冰窖。她又慌又怕,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落回到她身上死也不能
于是她翻身坐起一巴掌就扇在丫鬟的脸上,尖声叱骂“大胆贱婢居然是你害我好啊好啊难为我那么信任你你说你为何要害我”
贴身丫鬟显然被打蒙了。
麝香明明是主子自己要用的,她不过按照吩咐行事,如何就能是她暗害主子
懵了一瞬,她立即反应过来这个罪不能背。若只要她一条小命还好,靖王爷可是放了话,害了靖王子嗣,要一家人跟着赔命的丫鬟扑在地上就哭了“主子主子您不能这么说啊不是您吩咐奴婢去抓的药吗你如何”
“你住嘴”那点龌龊心思被当众抖落出来,姜怡宁当即目眦尽裂,“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如何不知麝香用多了会滑胎好好儿的,我是疯了不成,要抓药来害自己孩儿”
“可是,可您不是要使苦肉计吗您说必定叫长公主后悔”
她话没说完,又被姜怡宁连扇了三四个巴掌。嘴角都打烂了,姜怡宁却还不解气“住嘴你血口喷人我如何会这般心狠手辣”
“够了”鉴于周德泽对姜怡宁此人的了解,这事儿她当真干得出来。
守了一下午,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结果
周德泽的脸已不止铁青,青得紫。当下他也不愿再替姜怡宁伸张正义,自作孽不可活,白费力气。他宽慰的话都没说一句,转身便拂袖而去。
屋里静悄悄的,安静到一根针掉地上都清晰可见。长公主从头至尾一句话没说,表情也是平静无波。屋里伺候的人战战兢兢地觊着她,生怕她怒极大雷霆。然而她只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吩咐下人们好生照料,起身离去。
沉默有时候比大声责骂更叫人心慌,姜怡宁看着长公主离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