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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天一日赛一日地热了起来。
期中之后紧跟不久,是高二的成人礼。
成人礼是一中历年来的传统活动,不比运动会和元旦汇演这样娱乐性居高的存在,它郑重严肃,犹如一道分水岭,把过去的两年和即将开始的最后一年界限清晰地彻底划分开来。
走过成人门,意味着过去两年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正式跟他们告别,高三的重压将不再有任何缓冲地直接沉在肩上,让他们以一个成人的姿态,抗住压力,拿出耐力,面对自出生至今十八年,已经开始倒计时的第一个人生大考验。
运动会之后一切活动的筹备都与高二彻底无关,他们只等着当天到场参与。两年了,难得有校园大事丁点用不着他们跑前跑后,几人有点不习惯。
又一个周末晚上,简彤趴在桌子上揉揉握笔握了几个小时已经僵硬的手指,百无聊赖问,“成人礼你们谁家里会来人呀”
“我。”许娓娓也放下笔,打着哈欠举起手,“元旦那会儿我爸不又让校长撺掇着捐了座楼么,听说那校区要开工了,正是等钱到位的时候呢。那天我们班主任还代为转达学校的意思让我给他叫来,说是学校想请他做家长代表,你们瞅瞅多会挑时机啊做做代表,发发言、讲讲话,让他一大老粗享受一下被有文化的祖国未来仰望的眼神,一高兴没准儿还追加投资升级设备了。”
她这话语气平常地跟晚饭时多点了份鱼香肉丝似的,好像撒出去的钱都是纸,听的谢嘉言怪羡慕嫉妒的,“娓哥,合着钱不是你家的啊,说追加就追加,咋也不见你心疼呢”
“嗐,千金散尽还复来么”她潇洒一摆手,把话往下递,“你们呢都不来就我一人呗”
“我妈要花店,我爸事情多,来不了了。”余湘言简意赅,一句话终结了自己身上的话题。
谢嘉言跟着加一,“我家里也没人来,我爸说了”他模仿自家亲爹一口东北大碴子模仿得惟妙惟肖,“毛都没长齐了还成人呢,成啥人”
长桌上一票人都跟着乐,沈栀嘴角跟着勾起又放下,笑意不达眼底,“我小姨他们应该会来,但没说准。”
陆璟之宁洲都不用问,一个家长会都没人来,一个学校凡有正经活动必七大姑八大姨地举家到齐。最后只剩季一,他挂着耳机坐在最边上写题,整个人沉默得像能融进背后一排排伫立无声的架里。简彤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摘下耳机道“来,我爸妈都来。”
说完又挂回耳机,低下头继续写卷子。
从前最活泼闹腾的是他,现在最内敛沉默的也是他。桌上刚升腾起来一些的轻快气氛因为他短暂平缓的一句话,又渐渐沉寂了下去。
季一这个样子已经持续有很一段时间了。
那天从天台下去之后,谢嘉言起先并不赞成沈栀的表态,但八个人里,半数往上赞同了她的态度,余下的几个人用沉默代表了默认。
他那会儿还不明白为什么从前凡事一呼百应的几个人到了季一这次的事情上会这样。在他一力促成之下,简彤和许娓娓被他说动,想无论结果如何到底还是试一试。就在他们商量着要如何着手的时候,季一却很平静地告诉他们,不用了。
谢嘉言跟季一同吃同睡朝夕相对了几百个日夜,虽然平时打打闹闹逗急了还会上手,可这不影响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但也是直到那时候,他才意识到沈栀说的是对的,他们的确管不了。
季一和辛穗之间的关系超脱他们的认识范围之外,他们想象不到,无从理解,所有的想法都是基于自己认知之上。没有感同身受,做什么都是多余。
从那天起,他们就再也没当着季一的面说起过辛穗这两个字,但季一的沉寂日复一日,没有丝毫好转。
还能够自由支配的周末所剩无几,沈栀最近两次六日都是回山上去她外公外婆那里去住,何菘蓝在忙画展的事情没空接送她,天太晚,地处偏僻,陆璟之不放心她自己回去,这两周都是送了她再搭车回来。
五月是青城旅游的最好季节,南外街上生意火爆,游客遍地。
两人沿着便道上人少的地方不紧不慢地往街外走去,初夏的风带着海水清新的咸味,吹淡了街上的乌烟瘴气。
临近街口,主干道上的情况一目了然,已经快九点了,路上仍然车水马龙人满为患,停在门口的出租车都是为游客准备的,嚷嚷着目的地一口叫价。
沈栀打眼了下,入目所及一辆正常计费的空车都没有,她拉着陆璟之向外走去,出租车都开始扎堆挣快钱了,估计今晚路况也不会太好,“等会儿过去太晚了就别回来了,在那边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