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还挺有缘分的。”顾明月打量着他的穿着,除了奉天司及其下辖的道观,很少有道士会穿纯白的法衣。再看他道袍上用银线绣成的五岳祥云图案,可知他在奉天司地位应该不低。
见这道士呆头呆脑地立在她面前,宽大的素色道袍将他的小脸衬得愈发红润可爱,顾明月心间一软,让开些身子:“你要过来看灯吗?”
“啊?”小道士似乎有些意外,呆愣了一下连忙点点头,诚惶诚恐地走到顾明月身边站好。这个位置很好,能看到飘满河灯的明玉湖,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照着红色的火光,美极了。
顾明月离他有些距离,可清念呼吸之间还是能嗅到空气中极淡的墨香味。他低下头小心地用手背轻抚着鼻头,压下鼻头莫名涌上的痒意。
远处漫天的灯火近乎照亮了整个夜空,顾明月嘴角噙着笑意轻声叹道:“也不知道太女殿下身子好些没有,能不能看到……”
清念眼神飞快瞟了她一眼,脸一红,又连忙望向湖对面的紫光阁,眼前似乎还能看到女人略带担忧的眼眸。他低声回答道:“可以的,今晨太女殿下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是吗?真是上天保佑。”顾明月安心了些,如今陛下已年至古稀,倘若太女殿下有什么意外必然引起朝野震动,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嗯,太女殿下福泽深厚,定会安然无恙。”清念在用余光偷偷看她。顾明月清瘦高挑,面容时时透着苍白孱弱的书卷气,在璀璨的火光下似乎带着几分愁绪。
清念平坦的胸口似乎不断鼓动着,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破土而出。
身后一个小道士忽然喊了几声“师叔”,清念回过神,慌忙回过头应了一声,又转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顾明月,嗫嚅道:“有人找我,我先去了……”
说着向顾明月见礼,急匆匆地离开了。他走到半路又忍不住回头看,见顾明月还在看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又要在她面前摔跤。
顾明月哑然失笑,正回想着这男孩有些稚嫩的面容。身旁忽然传来几声清咳,移眼一看却是一身青衣眉眼如画的白锦,正亭亭玉立地站在拐角的树影旁。
男人口中衔薄瘦的拇指,指尖咬得发白。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微敛在夜色中戚戚怨怨地望着她,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见她看过来,他转身要走,顾明月连忙抬步跟上。
等走近白锦身侧,顾明月看着男人低垂地美丽侧脸轻声道:“原以为今日见不到了,还在想要如何同你解释。”
“不必解释。太女病重,陛下为之祈福,我在宫中怎敢私去街头玩乐?去了也是无用。”白锦语气中还带着细幽的怨气,侧头却见顾明月一脸磊落,好似对刚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似的,一时竟愈发气闷了。
为见她一面,他特意向贵君进言请百官家眷一同入宫陪着贵君一同斋醮。这几日更是心中时时忐忑不安,生怕她死心眼,偏要依着约定去灯会找他。
唯恐她等不到人会白白伤心一场。
谁知她虽进了皇城却是没心没肺地同和一个小道士眉来眼去。倒显得他多思多虑了。
顾明月见他不高兴,知道他是善妒,心中暗笑他小心眼,不喜欢她又不愿意她喜欢别人。只权当不知,口中说着好话:“好在能皇城碰见,也算是天赐的缘分不是?”
油嘴滑舌的。白锦心下腹诽,眼眶中却禁不住红了一圈,他慢下脚步,单薄的身姿里在风中意外地惹人怜爱。
只是面上却极冷:“你我皆有婚约在身,万不可这般胡言乱语。”
“好,我不胡言。”顾明月停在他身侧,悉心扮演一位痴情人:“只要能看你一眼,知道你还好好的我就安心了,不求什么其他的。”
白锦听她这番说辞情真意切,也被触动了心事,险些要落下泪来。他哪有好好的,近些日子总是想着她,总是梦到当初在国子监的日子,等醒来时却只能对着已经哭湿的枕头发呆。
他暗忍着泪意,又想起刚刚来找她时遇见她同那道士站在一起说说笑笑。一时心中更是酸涩无比,却也知道她对别人是全然无心的。只能闷声叮嘱道:“……皇城中行走的奉天司道长是最得陛下宠信的,你可要记得不可与他们多嘴。”
“……好。”顾明月也不过是瞧那位道长格外新鲜,这才多聊了几句罢了。
白锦眉眼微挑,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中的敷衍。可抬起头见顾明月正耐心十足地望着他,又觉得是自己多心。这感觉也就仅在心中一窜而过,便没有痕迹了。
他踌躇一番,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张帕子捏在指尖,眼中有些迟疑:“按道理来说,你我已有婚配我不该再送你些什么……”
“可我们毕竟青梅竹马一场,会考又是你人生的大事,我于情于理也该送你些东西,以表祝愿……”
“你定能金榜题名的。”他言辞恳切地铺垫了一大堆,说到这句时眼中才有几分真情实意,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她。
顾明月接过,这帕子上带着与白锦身上相似的六出花的甜香,一角还绣着两朵相依相偎的兰花。入手时只觉得这锦帕材质轻柔无比,拇指便下意识在锦帕上轻轻揉弄了一番。
白锦注意到时脸上一热,身体升起一股燥意,竟一时觉得顾明月这手简直如同抚在他身上似的。
这帕子平日里就放在他枕下,每日睡前他总要坐在床上绣一会儿,一连绣了五六天才绣好,凝了他不少心血。此时却被她握在手心这般轻佻地搓揉,真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