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顾明月下床随意用帕子沾了些铜盆里的清水擦着身子。
“要走了吗?”寒烟微微撑起身子,声音还有些干涩嘶哑。
顾明月背对着他慢慢擦拭着从穴心滑落到大腿上的浊液:“我要准备考试,之后很久都不会来了。”
她并没有将话说绝,可实际上大魏朝是不允许官员嫖宿青楼的,若是她真考上,就再不会来了。
寒烟靠在床柱上指尖揪着被角,小心翼翼地追问道:“……很久是多久?”
顾明月随手将帕子扔在水盆里:“不知道,一年或者两年,三四年?都有可能。”
室内一时寂静一片。虽然她没有明说,寒烟却能懂她的意思。她并不打算让他等她,实际上就算她让他等,四年之后她也不一定会再来找他。
“那,我能去找你吗?”寒烟擦掉眼角的泪从床上坐起身子,他上半身赤裸着,凌乱的发丝在雪肌上纵横交错。
男孩此刻脸上还带着刚刚未来得及消散的红晕,他并不求名分,只要顾明月能时常来看看他,或者他可以去时常看望顾明月就可以。
“我,我会搬出凝香馆的,我现在已经是清白之身了……”
顾明月忽然嗤笑一声,她走近寒烟,眼神中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细指抬起他含着泪的面容:“你是有一副不错的面孔,可世界上比你更美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我为什么要和你纠缠不清?”
“凭你贱,还是凭你蠢?”
顾明月自认为这句话没有说错。他一个无权无势又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在青楼唯一的依仗不过是一副干净的身子。自己怜爱他,才迟迟不去动他,他却实在是又没脑子又不值钱,偏要送上门来。
世间男子蠢笨一些并非是坏事,可自轻自贱至此,那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被女人玩烂就扔的贱人了。
她唇角噙着凉薄的笑意欣赏了一番寒烟骤然苍白的脸色,那双漂亮的布满血丝的眼眸此刻格外显眼,让顾明月一时有些怜悯地用指尖轻拨开了他眼睫下正要坠落的泪珠。
“自己照顾好自己吧。”她转身取下挂在屏风上的衣物穿好,走到堂屋时,脚步稍顿,还是掏出十两银子搁在木榻的矮几上。
顾明月刚走到楼下便见陈二田正坐在后院的台阶上,见她下楼,几步便窜到她面前来。
“顾小姐,你可算来了。”陈二田最近长胖了不少,背上背着一个小布包:“我一直等您来,准备向您辞行呢。”
顾明月不意外,凝香馆毕竟不是什么好去处,能离开自然应当尽早离开。她问:“你打算去哪儿?”
“我打算去南边走走看。”陈二田虽没怎么读过书,但也知道南方富庶,行商遍布,她这样无房无田的小民去南方谋生最好。
“南方好,我老家就在南方。”顾明月虽然自小就跟随顾母在姜城长大,但去年回江宁考试时也顺道回了广陵老家一趟,只是一直住在奶奶家中。
顾母在广陵也有宅院,不过因为太久不曾回去有些年久失修,本身也狭小,平日里仅有一户农家在看顾。她当时只回去暂住几日,实在没有收拾的必要。
更何况,奶奶很喜欢她,特意派人来姜城接她。
“有纸笔吗?我可以给奶奶写一封信,你出门在外,万一遇到困难了可以带着我的亲笔书到广陵白沙县云溪乡的齐宅找我奶奶帮忙。”
“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已经麻烦您太多了。”陈二田略有些惶恐的连连摇头,顾明月这样帮她反倒让她更加惶恐不安了。她犹豫了片刻,才垂下头向顾明月坦白:“其实,我突然要走是因为峦轻哥哥从三楼摔下来的事……那件事是我做的……”
她说完又小心地去看顾明月的脸色,这几日她过得分外忐忑,就算顾明月让她去自首,她也会去的。
三楼的围栏本就有些不牢靠,那天她趁着夜色将走廊和枢纽处的木料劈断,所以峦轻被人撞倒时才会从三楼坠下。这事算不上天衣无缝,斧头的痕迹很明显,她一连心慌意乱了好几日才决定还是应该早日离开为妙。
“峦轻从三楼摔下来了?”顾明月讶然,心说怪不得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
“他人……还好吗?”
“不太好。”陈二田面色僵硬地摇头,她没想到峦轻会那么惨,坠下去的时候整个小腿都拧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