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减少柴火和食物的消耗量,沈沐白把所有人集中在了一起抱团取暖。所谓的抱团取暖,就是字面意思,所有的老人抱着年幼的孩子,以自己干瘦的身体温暖着他们、保护着他们,生怕一个没注意孩子就被狼叼走了。
是的,整个雪季他们都在被饥饿的狼群环伺着。
不知道是吞并还是合作,外来的狼群竟然和本地的沙漠狼组队了,队伍立马又壮大了回来。
害死沈老爷子的那只头狼确实聪明,竟然会使用声东击西的战术。组织了一些身强体壮的公狼在前面与沈沐白他们战斗,然后让瘦弱的狼顺着它们事前挖好的洞钻进城,突袭他们后方。
这一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仅致使前方战斗失利,还被它们钻了空子,咬死了三人,叼走了两个还不到一岁的婴儿。
沈沐白组织人排查城墙上被狼掏出来的洞,日夜巡逻。不光城里剩下的男人,连体格健壮的女人都算上,人手也远远不够。城墙是土堆的,根本经受不住狼爪的掏挖,沙城占地面积不小,根本就防不胜防。
为了不浪费人力,沈沐白把所有人集中在城中的一角。以空下来的房子作为城墙,搬来能搬动的所有家具,将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空隙死死堵住。将所有有战斗力的人员分成三组,轮流站岗巡逻。尤其是夜间的时候,火把三步一个,将整个角落照成白昼。
狼群来袭他们就战,狼群围困他们就守,就这么跟狼群比耐力、比毅力,僵持了一个多月。天暖雪融的时候,狼群终于彻底离开了。
在那个冬天,他们失去了沙城九成的战力,只留下瘦弱无助的老老小小。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绿洲种植区,仅剩的口粮连春天都顶不过去。
怎么办?
沈沐白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没亮就背着几张狼皮离开了沙城。
沈老爷子跟他说过,在七连山找到一条可以直通广平府的山涧,之前也曾派人出去偷偷采买过药材。可惜,知道详情的沈家人都死了,而他只知道大概的方位。
沈沐白不知道那群狼有没有离开沙漠。如果还没有离开,他此时离开沙城就是十死无生。
就算侥幸到了广平府,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换回粮食。他的身份终究是个大问题,一不小心就会被抓进大牢。
以上种种都是未知的变数,生死不知。所以,沈沐白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给妹妹留了一封信。说他会在半个月内赶回来,如果逾期未归,就由他妹妹接任城主之位。嘱咐妹妹要照顾好沙城的老老小小,即使再难再苦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那年,他的妹妹沈沐卿还未满十四岁,是他仅剩下的亲人。
上天垂帘,虽然一路艰辛沈沐白终究是活着回到了沙城,还带回来三袋子糙米和一些伤药。
凭着这些粮食,他们熬过了春天。
绿洲营地又建了起来,新移植的黄果树和馒头树都结了果,连刺球也活了下来,已经可以吃了。
之后,沈沐白又偷偷跑去广平府几次,用剩下的狼皮换回粮食、药材、盐和布料之类的生活用品。次数多了,也就找到了固定换购的渠道。当然,都是黑市的路子。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谁想到老爷天看不得他们一点点好,又给了他们一个生死考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人开始腹痛,有人疼得轻有人疼得重。病情严重的还会伴随浮肿、恶心、呕吐,甚至是腹胀如鼓。沙城里的大夫看不出原因,沈沐白只能冒险带着几个病症轻的去广平府的医馆看看。
辗转了几个医馆也没大夫能说得明白几人的病因,只是开一些治疗食积气滞、脘腹胀痛、清热解毒的药。
这些药虽然不能完全根除病症,但是能缓解病人的痛苦,也算是不白跑一趟。
找到了暂时解决的方法,却迎来了新的困难。药价虽然不算贵,但扛不住他们人多,而且要持续不断的吃下去,直到症状好转为止。
为此,沈沐白把沙城的老底都变卖了,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看着疼得抱着肚子打滚的孩子们,沈沐白束手无措,这时候才真正的体会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无奈。
沈沐白独自绕着沙城走了一夜,然后做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孤身闯黑市。他需要钱,需要药材,也需要粮食,这些只能在黑市里才能拿到。
此行,无异于独战狼群。沈沐卿欲言又止了很多次,都没把挽留的话说出来。他们从出生起就看着祖父、父亲为了一城老小的生计奔走忙碌,又看着身边一个个亲人为了保护这一城老小舍生取义。现在,轮到了他们。
“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家。一定要活着回来。”
沈沐卿红着眼睛,亲自送哥哥离开。
沈沐白摸了摸妹妹还有些毛绒的头发,满心都是心疼。即使再心疼,也不得不把沙城这个沉重的担子压在她瘦小的肩上。
沈沐白投奔了他之前交易的人,从搬运工开始做起,打手、镖头、管事、账房……基本上所有的岗位都干了一遍。
在摸清了经营路数之后,他组建了自己的队伍,跟其他人拼杀,抢地盘、抢生意,九死一生后最终成为广平府黑市的第一把交椅。整整四年,其中艰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沐白为沙城换来了药材、粮食、棉花、布匹等生活必需品,代价则是他的身体健康。当年的那一战让他伤了根本,之后连休养的时间都没有就一直为沙城搏命。等到有时间顾及身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他才会一直这么畏冷,还时不时的咳嗽几声。真不知道当初那几年,他孤身一人在黑市打拼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秦小幺想。
秦小幺看着面前淡定自若讲述故事的白爷,满心都是钦佩……和庆幸。
这位可是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好在两人是友非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