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未消,一入夜幕,凉意更甚。
修竹院内,凌景逸斜靠在卧榻之上。
轻纱床幔虚遮,披散在肩上的黑发如墨,凌景逸手捧书卷,几缕香烟在大堂中的博山炉中幽幽升起,整个屋子暖和舒适。
小厮向他汇报完之后,恭敬地背退下去。
卧榻之人,并未有所反应,自顾自地翻阅着书页。
猝然,寂静之中传来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骨碌碌的半块碎片,一路滚至门口才停。
凌府极大,段辰又对此地不熟,弯弯绕绕中,竟迷了路。
好在路上遇到热心的小厮见他慌张地在原处打转,就给他指了条近路,这才走到了凌家的大门。
但如果要出府,需主家给的特制腰牌。
段辰站在不远处,望得门口的守卫,每人生得魁梧奇伟,手持一柄长戟,面色肃穆地立于金柱大门前。
捏了捏自己身上的二两肉,段辰悻悻然走到了一处墙角。
位于厢房背面,无人途径,甚是偏僻。
小时候段辰和慈幼堂的伙伴玩闹惯了,上树抓鱼的事可没少做。
墙垣旁矗立着一株歪脖子树,树皮因岁月年久变得干涩粗糙。
段辰用手比划了一下墙面,不是很高。
环抱着树枝,手脚并用,段辰三两下就爬上了斜长出去的枝干,站稳后,他小步往树杈中间挪去。
伸出手去够墙顶,段辰试探着悬空挥舞了几下,才勉强扒住檐边。因距离有些远,树枝窄而细,颤颤巍巍摇动的枝干,看起来十分垂危。
好在段辰小心谨慎,当双臂牢牢锢住墙时,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当他以为可以逃之夭夭的时候,一道熟悉又令他惊惧的声音,自身后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去那里啊?”
段辰生硬地转过脑袋,身子紧紧绷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目光愕然地盯着,站于树下的男子。
周围焰光遍布,下人们拿着火把圈住了整个院子,火光映照,恍若白日。
辉焰在凌景逸脸上跳动,话中平淡又似打趣的语气,落入段辰耳中相当诡异。忽明忽暗间,段辰看不清他的表情,莫名却感受到周身彻骨的寒意加之怒意。
昏亮中,段辰好像瞧见凌景逸似笑非笑,不自觉脚步后撤,想要看得真切些。
脆弱的摇摇欲坠的枝条再也支撑不住。咔擦——断了———落下的时候,段辰只觉天旋地转,头顶的绿叶在无限缩小。
风声在他耳边沙沙呼啸,只一瞬间,身体沉重地砸在了泥草上。地面激起一层尘土,五脏六腑好似被撞了出来,疼得他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还没给他时间缓过来,段辰就被迎面而来的两个小厮架了起来。
深夜的凌府修竹院,灯火通明。
大家都在院子里等待着,本该就寝的凌少爷,不知为何,兴师动众带上一屋子人,气冲冲去到院墙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