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最是吃人的地方,它们吃起人来,首先吃的,就是人的膝盖。
尤晚秋独自一人被带到了康平长公主府上。
一下轿子,她还未来得及看清长公主府上是何等模样,就被早已等待着的左右仆妇押着跪在了地上。
膝盖重重的磕在汉白玉地板上,引起一阵钻心的痛。
她竭力仰起头,透过层层帷幕,她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康平长公主李昭,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姐,晏景的生母,这是一个生来高贵,目下无尘的女人。
她坐在高堂之上,有着一张雍容华贵的脸,鬓簪凤,额垂珠,那双跟晏景如出一辙的凤眼看她好似看着蝼蚁。
尤晚秋一看到她,就想起那碗痛彻心扉的绝子汤,眼底带上了恨意,这是不应该出现的,如果被她发现了她的恨意,那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她想着,于是低下头,做出被仆妇押着谦卑无力的模样来。
在她停止挣扎之后,仆妇们也不再使劲压制着她,只让她维持着跪着的姿态,如同引颈就戮。
四周寂静无声,尤晚秋甚至能听见坐在高堂之上的女人轻拨茶盏的声音。
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巡视在她的身上,带着轻蔑跟审视。
不知道跪了多久,等到膝盖都有些麻木了,尤晚秋才终于听到了李昭的声音。
李昭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冷漠高傲,如果凤凰能幻化成人形,声音应该就是这样。
“抬起头来。”
她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尤晚秋就感觉到她的头皮传来一阵拉扯般的疼痛。
押着她的仆妇们扯着她的头发,逼着她抬起头直面着李昭。
李昭看着被扣押着的尤晚秋,眉头微皱。
她的视线挑剔的划过尤晚秋的脸,尤晚秋自然生的不差,不然也不能入了她那个眼高于顶的儿子的眼。
但要说是什么绝色美人,那也算不上。
旁的不提,就是她曾经为了缓和母子关系,送给儿子的几个美婢里,都能挑出几个容貌胜过她的。
而那些美婢,皆被晏景送了人。
李昭不觉得尤晚秋有什么能胜过那些专门养出来伺候男人的美人。
在她看来,尤晚秋身份卑贱,容貌不过尔耳,被仆妇押着的时候,一开始还在挣扎,被压在地上之后就开始瑟瑟发抖,看着她的眼神里惊恐失措。
李昭鄙夷的想:为人鄙薄,没有骨气。
这样的女人,难道就是她的淑婉跟妹妹口中说的,跟外甥周同纠缠不清,又去勾引了她儿子晏景,还跟淑婉的丈夫有牵扯的浪荡女子?
李昭想到这里,看向尤晚秋的眼神更加轻蔑:“就是你使手段勾引了我的儿子。”
她话说的笃定,直接给尤晚秋定了个勾引人的罪名。
尤晚秋指甲掐进手心里,她最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轻蔑的眼神,好像她就是地里的尘埃,连看她一眼都怕惹上脏污。
但她拿她们没办法。
于是她只好做出如她们所想的那样,做出一个商户之女该有的卑微姿态。
她垂下眼,一副不敢直视李昭的模样,神情里带着些惧怕,声音也在发抖:“我没有勾引他。”
李昭发出一声嗤笑,“难不成你要说你跟我儿子是两情相悦?你跟周同的事情我都派人去查过了,尤姑娘好手段,勾搭了我的外甥还不够,还要缠上我的儿子,胆子不大,胃口倒是不小。”
在李昭看来,她的外甥周同,她的儿子晏景,都是顶好的孩子,就算是行为有差,那也是年少不经事,又被尤晚秋给算计了。
尤晚秋被接二连三的鄙视、污蔑,尤其是被指说勾搭周同,只觉得气血翻涌,恨意都要浮在脸上。
她也轻蔑的笑了出来,“康平长公主大可放心,我看不上您的儿子,不管是广阳侯也好,赵家的公子也好,我一个也看不上!至于您的好外甥周同,他让我觉得恶心。”
尤晚秋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震惊,押着她的仆妇手抖了抖,站在李昭身边伺候的常嬷嬷刻薄的脸上带着惊诧。
而李昭则是胸廓起伏,她厉声喝斥:
“放肆!”